哈啦小说网>耽美小说>久远之旅【完结】>第28章 chap.14 水龙

  伊迪亚的出现瞬间改变了现场的形式。尽管她的魔法水平不佳,在对阵正规军士兵的战斗中明显处于绝对劣势,但仍然靠着自己的水刃和两只灵兽的辅助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

  不过她的攻击着实有点没头没尾。和训练时使用的训练剑不同,现在伊迪亚手上那看似威武的水刃实际是直接在那把“剑柄”上毫无凭依地形成,形态很不稳定,用来当做普通兵刃劈砍绝对会立刻失去形体崩解掉。

  于是,聪明的少女选择了唯一适合自己的战术:那就是将当时连娜可都抵挡不及的那一招活用起来。

  每当她瞄准一个敌人奋力挥砍,水刃都会瞬间扩大成一束粗大的水柱,从被其冲飞的敌人撞在墙上的惨状来看,其威力恐怕不亚于高压水枪。

  不多久控制室里就被伊迪亚弄成了一片**,而趁着这股混乱,露娜也成功挣脱了士兵的钳制,想要朝伊迪亚的方向跑去...但这时贝当也已经回过神来,伸出手一把拽住少女将她拉了回来。

  露娜奋力反抗,但终究不是身为前陆军将领的贝当的对手。对方将她压在控制台前,试图把她受伤的手腕摁在控制台上:

  “你的挣扎毫无意义,公主殿下...早在刚才艾丽薇之塔被启动的一瞬间,光芒就已经作为信号被海上的瑞曼舰队接收...他们正在朝着契卡而来,新的战争将改变瑞摩斯的格局,而这一切早已成为定局...”

  眼看着露娜陷入险境,伊迪亚想要施以援手,可她无法保证自己的攻击不会误伤,而用刚才吸走血滴的那招,控制不好的话绝对会对露娜造成伤害。

  短暂的犹豫间,露娜的力量已经被贝当所压制。流出鲜血的手腕接触到控制台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的设备立刻光芒大作。

  “Bio-signature detected...Error,high-level personnel injured,ID unknown...Primary system damaged,life-support offline,emergency protocol activate...”

  远比先前强得多的蓝色光晕瞬间笼罩了整个艾丽薇之塔。塔身上的无数纹理沟壑再度亮起,光芒如洪流般从塔底向塔尖传去,在远超地面目力所及的高空,那些从塔身上伸展开去的“树冠”状结构也逐一亮起,无数“树叶”状的独立单元活动起来,将正面对准太阳,开始吸收来自万物之源——“光”的无尽能量...

  然后...

  三声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打断了控制室里的乱斗,打断了正准备发表激昂胜利宣言的贝当,甚至远在西方的海面上,同样观察到剧烈的爆炸闪光,前进中的瑞曼联邦舰队也停了下来...

  一切都在这一刻陷入诡异的沉寂。

  贝当的表情僵死地维持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激动。他的脖子宛如锈住般,“吱吱嘎嘎”地缓缓低下头,看向传出剧烈爆炸的方向。

  那是艾丽薇之塔正下方的海面,输电船队的位置。

  三艘几百米长、排水量数十万吨的巨轮,专为存储庞大电能改装而来的超级输电船,每艘搭载的巨型电池理论储量可以供应一座科技都市一周的耗电量...这些费尽精力打造出来的宝贵输电船,就在艾丽薇之塔开始供应能量的一瞬间爆炸了。

  巨大的舰身在爆炸中整个被撕裂,哀嚎着沉向海底,泄露的燃料起火燃烧放出遮天蔽日的浓烟,部分残骸甚至被炸飞上百米高空,冲击波掀起的巨浪激荡着海滩,四周满是被掀翻的战车和四散奔逃的士兵。

  这一幕不仅吓傻了贝当,露娜、伊迪亚和两只灵兽,还有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说得出话来。

  直到一个声音从伊迪亚身后传出,打破了控制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你失败了,贝当。”

  这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入口,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年轻人。这些人普通的衣着和衣服上象征商团的徽记显示出他们的身份:

  “查理曼商团...夏尔.查理曼...这是你干的好事吗?”

  贝当脸上的震惊迟迟无法散去,甚至在看到夏尔.查理曼的出现后,还带上了一丝惊骇和恐惧。

  “我们才没兴趣对你的破船下手。”

  另一个声音从商团的队伍中传出,一袭红衣的猫耳少女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她的出现使伊迪亚十分惊喜:

  “娜可!?”

  她跑上前去,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你怎么这么快就...还有查理曼先生...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我明明听到海边发生战斗了。”

  “查理曼的事等下会解释的,至于海边的所谓‘战斗’,那是他搞出来的调虎离山计...”

  虽然着急忙慌地询问,可伊迪亚实际上根本不在乎这个。她跑上前去,伸手上上下下把娜可全身摸了一遍。

  “呼...幸好没受伤...”

  “明明这地方自保能力最强的人就是我吧?”

  略有些不情愿地接受着伊迪亚过度保护式的关心,娜可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狼藉,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她踮起脚来摸了摸狐耳少女的脑袋,夸奖道:

  “干得不错。”

  “嘿嘿...”

  在这边上演少女间温情一幕的同时,另一边的贝当和其他卫兵与技术人员已经被查理曼的人控制住。一位会医术的商团成员正帮露娜检查伤口,而贝当则被几把法杖指着脑袋带到了查理曼面前,但从他颓然的面容看来,即使没人强迫着,他也不会做出反抗了:

  “...我...失败了?”

  “败的彻底,老伙计。”

  查理曼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的语气来看,这两人好像还有着不浅的交情。

  “你的计划失败了,甚至从最开始——当你向先王陛下请求封锁艾丽薇之塔,却自己偷偷违反研究禁令、妄图将利益独占的时候就注定要失败。”

  “...这不可能...”

  “陛下可不是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决定封锁,你低估了身为守护者的海瓦萨一族对这座塔...或者说这个古代能源和运输系统的了解。陛下深知以现今的技术,无论魔法国度还是科技国度都无法安全地运用艾丽薇之塔的无尽能量,于是他决定将之彻底封锁,连带那些失落的知识一起。”

  “可...可我的实验...”

  “你或许能够少量地运用艾丽薇之塔待机状态下产生的微弱能量,但那只是侥幸而已,它让你过度自信地以为自己能够利用不成熟的技术去驾驭古代科技的遗产...我不如陛下那般了解这座塔,但我也知道它的能源输出系统和你们的设备完全不可能兼容,所以从一开始,你的计划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贝当的脸上起初满是不可置信,可残酷的现实逼迫着他妥协。最终,这位心机算尽却早在最初就注定失败的“理智疯子”,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

  “失败了...失败了...那又如何?瑞曼的舰队已经出发了,箭在弦上,即使他们看到这里的失败也不会轻易停手。而你们这些逆贼,注定也逃不过城卫军的围剿...”

  “是吗?”

  查理曼冷着脸,看着自己这位疯癫起来的老朋友:

  “我们早就派人将你的计划通报了欧萨斯王国,他们不是我们的盟友,但在这件事上我们利益一致。甚至早在你的瑞曼朋友就位前,罗慕伦的飞空艇大军就已经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想必此时瑞曼的大使已经满头大汗地坐在罗慕伦的谈判桌上了吧。战争或许会发生,但仅限于外交场上...至于下面那些城卫军,他们的队长可不知道你的计划,在看到刚刚那一幕、再由我们将真相告诉他之后,那些军官们想必也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吧?”

  说完这些,查理曼轻蔑地一笑:

  “你失败了,卖国贼。”

  贝当的表情近乎扭曲,似乎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嘴却像个被掐住嗓子的公鸭般发不出声。他砰地跪倒在地,口吐白沫、痛苦万分。

  站在他身后的露娜收回刚才全力直击了某要害部位的右腿,轻轻出了一口气。

  伊迪亚和娜可向她走来,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都结束了。”

  “啊,各位女士们,关于这个...”

  查理曼的声音相当不解风情地插了进来:

  “其实还有个大问题...”

  话音未落,周围的空间中响起急促而刺耳的报警声。控制室的照明全部变红,控制台的投影上也出现多处表示情况危急的红色标识。

  “这...这是怎么了!??”

  少女们齐声向查理曼问道。

  “贝当启动了艾丽薇之塔的太阳能阵列...”

  “这个我们知道!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在古代的设计中,这座塔是为了源源不断供应能量而修建的设施,但它并不具备大量储能的能力...就是说一旦启动的话,就必须要有输出系统将能量从阵列里送出去...在贝当的设想中那些输电船可以承担这个任务,但现在那些东西爆炸了...”

  他的解释逐渐让少女们明白了怎么回事。性子急的娜可立刻按捺不住:

  “那你就快把这东西关掉啊?”

  “...我又看不懂古如尼文,而且这东西哪能说关就关啊?想随意控制太阳能阵列恐怕需要完整的管理权限才行。”

  于是大家一齐把视线投向露娜,少女立马打了个哆嗦:

  “都看我干什么??我也不会啊?”

  “露娜...要不再往那东西上滴一把血试试?”

  “会有用才见鬼了!没有建设性意见就别开口了!”

  “喂!查理曼!要是一直关不掉的话,这东西最后会怎么样?”

  查理曼思考了一会,伸出一根手指:

  “如果我对那些记载的理解没错的话,假如艾丽薇之塔蓄存的能量超过临界值而无法释放,又没有及时接到停机指令,即表示相应的输出系统发生了‘暂时的故障’。阵列将开始自动把能量重新转化为光,向地表的备用接收站发射...”

  “接收站?在哪有那种东西?”

  “...没有了,起码契卡的历史里不存在那种东西,但不难猜测这种配套设施应该曾建在离塔不远的位置...”

  “也就是说...”

  露娜低下头,透过单向透明材质的地板看着下方的地表:

  “...很有可能...它会直接向下面的契卡城放出高能光束,在漫长的能量释放中将城市炙烤殆尽?”

  “呃,其实没那么激烈,但如果真的发生了,瞬间点燃小半座城市应该是有可能的。”

  “啊啊啊!怎么会搞得这么麻烦??倒是首先想个办法出来啊!”

  娜可狂躁地挠起头来,众人一时都拿不出主意。只有伊迪亚一直低头看着什么,闭口不言。注意到她的反应,和少女心灵相通的灵兽们叫喊起来:

  “伊迪亚酱!有办法!”

  “对...有办法!”

  右手握拳锤向左手掌心,伊迪亚下定了某样决心。她俯下身子,视线穿过单向透明材质集中在下方的海面上。

  露娜最先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不会吧...伊迪亚!这太冒险了...”

  “安静一点!”

  生硬地打断了露娜的话,以往总是给人柔弱印象的伊迪亚,此刻竟显得无比果决。她眉头微皱、紧闭双目,取下腰间的剑柄重新凝聚出水刃。

  “涅普顿之灵啊...”

  伴随着低声的咏唱,水蓝色的法阵以少女为中心形成,四周的空气中开始凝聚出大大小小的水滴,向着少女手中水刃的方向聚集。水刃在她的手中无意识地挥动着,外观也随之产生着奇异的变化...那并不像是将之作为冷兵器劈砍的动作,而更像是乐队的指挥在挥舞手中的指挥棒...

  不...更准确地说是...

  “...法杖?!”

  娜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在那把水刃的四周分明出现了复数层层叠叠的水蓝色法阵。那显然是某种具备高复杂术式运算能力的“法杖”在发动大型魔法前的迹象,可仔细看去,那又确实只是由水流凝聚而成的刀刃而已。

  “不可思议...”

  查理曼扶着额头,说出了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随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艾丽薇之塔近旁的海滩上,水位如退潮般迅速下降。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也突兀地掀起层层波涛。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搅动着,毫无征兆地,一柱气势磅礴的水龙卷如蛟龙般冲破海面,径直朝向艾丽薇之塔而来。

  水龙卷猛烈地撞击在塔身底部的入口,汹涌的水流迅速倒灌进塔身。接着,它将庞大而连绵不断的身躯紧紧缠绕在塔身上,如同一条正与猎物角力的蟒蛇顺着塔身向上而去,很快冲过了第二控制室所在的高度。

  “Warning,Fatal error...”

  控制室里响起古如尼文警报:

  “Critical power grids of space elevator Hiawatha-III has been compromised,Multiple leaking detected...Emergency shutdown from Level-0 to level-58...95...166...”

  警报中貌似象征数字的如尼单词不断变大,控制台中央投影上的艾丽薇之塔影像也从下到上开始变黑。这代表着遭遇了设计中不应发生的紧急情况的整个系统开始逐一强制关闭。

  与此同时,在已经被水淹没的塔身层段中,庞大的电流从受损的输能管线中漏出,顺着水龙卷的身躯被全数导向海洋和大地。

  直到最后,投影随着艾丽薇之塔的顶端变黑而彻底熄灭,整座高塔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而在与其角力中胜出、彻底饱餐一顿的“蟒蛇”,也在这时失去了形体,化为四散的洪水顺着塔身倾泻下来。

  一同脱力倒下的,还有刚刚驱动着魔法完成这一惊天壮举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