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像起了风,窗帘一角飘动着浮影,我陷入柔软的毯面,凯厄斯的长发落了一缕,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手臂撑在两侧,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

  “不是要去赏花?“我伸手去推面前的人,却只触到对方结实的肌肉。

  “花可以随时去看,你心虚的模样可不多见。”凯厄斯淡声说。

  什么叫我心虚?我正欲反驳,对上他的目光时又兀地一哽,想好的说辞瞬间咽回了肚里。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现在的姿势十分危险。

  “你先起来。“我说。

  “怎么,她来了你连我的触碰都忍受不了了吗?”

  凯厄斯作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分明是指责的语气,眼底却含着笑意。

  “别装,”我说,“贝拉已经走了,她今天是来祝贺我的。”

  “好吧,”凯厄斯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一只手做出起身的动作。

  我正准备撑起胳膊,冷不防被他搂住腰,陡然扶了起来。

  凯厄斯将我置放在他的大腿上,头低下来,下巴抵住我的肩窝。

  “我真怕你听了她的话,就不要我了。”

  我不由发笑,暗暗想他疑心太重,又在他落音的当口生出隐约的心疼。

  像他这样,大概是很难在漫长的岁月里不产生孤独感,尤其他还有这样恶劣的脾气,甚至几乎没有朋友,自然也无法对他人倾诉内心的苦闷。

  我拍了拍他挽在我腰腹的手,“你放心,我已经答应了求婚,又怎么会跟贝拉离开呢。”

  我举起手上闪闪发光的戒指给他看:“多漂亮啊,这么坚硬的钻石,就像我对你的心意,什么都无法轻易将它击穿。”

  凯厄斯抱得更紧,“就算你想逃,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知道了,”我笑着说,“现在可以去看花了吗?”

  凯厄斯不松手,“可是我现在又不想去了。“

  虽然我对赏花这这种文雅的的事也没有特别爱好,去不去倒无所谓,只是总不能在房间里抱一天。我安慰似地抚摸了凯厄斯的脸颊:“昨晚你拿过来的册子还没看呢,去吧,别耽误了。”

  凯厄斯不发一言,手臂越勒越紧,我担心他把肋骨折断,只好艰难转身,朝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作为鼓励,催促说:“快去。”

  凯厄斯果然很吃这一套,追逐着我的动作,手掌移到脑后,伸进我的发里,加深了这个吻。

  他起身捞着我换到更舒服的沙发上,紧接着把昨晚的那本厚册子拿了过来。

  我原本是不预备看的,凯厄斯恨不得将所有流程都事无巨细地掌握在自己手里,生怕出一点纰漏,光是眼前这本婚纱册,就有半个巴掌的厚度,让我一页页挑过去,无异于折磨。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字,“这个设计师一定又强迫症,”我稍稍前倾了身子,撇过去,“连标点符号都排列整齐,恐怕是在写诗。”

  “若是写诗,水平还差了一些。”凯厄斯犀利评价。他的样子像是已经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直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式样问:”这套如何?”

  我只觉得美,想必这些已经是挑选过后的精品,于是点头,绞尽脑汁夸赞了几句。

  凯厄斯不满意,他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显得格外有耐心,我却做不到,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理想的情景应该是我们依偎在一起,为自己的婚礼挑选出最满意的请柬、婚纱、西装、伴手礼和捧花,但我实在缺乏浪漫细胞,以至于时常会和凯厄斯的意见产生分歧。

  “其实简单一点,请一些比较重要的人过来,办一个小型婚礼就可以了。”一个小时后,我倚着凯厄斯的肩膀,对他说。

  婚姻是围城,婚礼前的准备工作就是在给这座城堆转砌瓦。

  凯厄斯不同意:“我要向所有人宣布我和你的关系。”

  好吧,我怕麻烦,他却喜欢麻烦。这个深入下去大概会引起争吵,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打起精神,放弃与他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好在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凯厄斯在说,我只需要从他大堆的观点里分析出他最满意的方案,然后拍板,也算不上有多辛苦。

  我们在房间里虚耗了大半个上午,眼下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敲定了更小范围的喜好之后,接下来就是从剩下的方案里再进行排除筛选,就可以确定婚礼当天最终的几套衣服,当然,后续的制作或许会更花费时间。

  凯厄斯合起画册,面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将半躺的我拉起,说要去花园赏花。

  “不是说不去了?”

  我被他半拖半拉走出房间,困顿消失得一干二净。

  外面已经是深秋,沃尔图里的阳光里弥漫着属于这个季节的温柔,并不如何毒辣,我记得贝拉的婚礼是在傍晚,辉煌的落日与晚霞落在回忆里,庄重而震撼。

  沃尔图里很少有雨,阴天也并不常见,若要选定一个合适的天气,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应该还没有哪个吸血鬼的能力可以大到轻易改变天气的地步。

  我问凯厄斯:“我们的婚礼也会选在傍晚吗?”

  原本我以为他会更倾向于去雅典或者希腊,但依照目前的计划,最后必然是在沃尔图里。

  沃尔图里更安全,作为血族的皇室,地位无疑也要更高。

  凯厄斯拉着我在宽阔而稍显阴森的通道里穿行,阳光被两侧的高墙阻挡,一时只听得见我问话的声音。

  细碎的脚步声回荡,我听见他轻微的笑声,“现在告诉你,岂不是没有惊喜。”

  果然是凯厄斯,“难道你以为别人不会告诉我吗?”好歹我也是婚礼的主角,想到这里,我向前一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还没想好吧?”

  回想他向我求婚,到我答应,然后开始一切准备工作,其实也才不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贝拉的蜜月还没结束,确实显得有些仓促。

  但这样一来,我贸然问出口,倒好像我很着急似的。

  于是我停顿片刻,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其实也不急,还有时间慢慢商量。”

  凯厄斯就着我的动作顺势停下,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你和我唯一的婚礼,我想再慎重一些。”

  这家伙还是无时无刻不在说情话,我得承认与他对视时,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一片深情的海洋,我忘乎所以地看着他,再也想不起想说的话。

  路已经走到尽头,凯厄斯为我戴上帽子,避免阳光将我的皮肤烫出红痕。

  “这是我们早上看到的哪个地方吗?”

  我们走过拐角,入目之处,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凯厄斯推开铁门:“这是我为你种的花。”

  他的手紧紧握着我,另一只折下一朵玫瑰,除掉尖刺后,将玫瑰别在了我鬓边。

  “很漂亮。”他说。

  我在他眼睛里看见我此刻盛满笑容的脸。

  “谢谢,我很喜欢。”我捧住凯厄斯的脸颊,迫使他低下头来,然后在他的嘴角印下一个吻。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的心因你融化”,我觉得我的心就像一颗酸甜的糖果,即将化为一滩甜蜜的糖水。

  凯厄斯追逐上来,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在躺在花丛中间,谁也没有说话,玻璃房顶上交错喷洒的水珠如同雾气,连同沉霭的花香,被我一起抹在凯厄斯脸上,他笑出声来,俊美的脸上现出一种天真的美丽。

  阳光照着他褪去隐藏的肌肤,浮光跃金,仿佛满园的玫瑰是为他而盛开,只为了见证这些不为人知的情意。

  我在此刻突然意识到,或者说是终于意识到,他往日所说的那些誓言与承诺,从来都是发自真心。

  我想,也许我再也不能如此直白地去影响另一个人的喜乐,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如同凯厄斯这样强烈地爱我。

  我一直追求平静的生活,以为待在福克斯,那个小镇会带给我梦寐以求的幸福,后来我踏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才意识到与意愿相悖,我也在巨大的洪涛里,开始渴望爱情。

  我与贝拉,在这一点上实际是相同的。

  我需要一份突破世俗,恒久不变的爱意,将我从往事的泥沼里拉出来。我希望他的目光能一直为我停留,即使我犹豫、徘徊、胆怯、小心翼翼、止步不前,我的爱人也能奋不顾身、一往无前地爱我。

  水雾沾湿我的头发、裙摆和脚踝,我专注地看着凯厄斯地每一个表情,他眼里仿佛要溢出的爱意感染到我,我提高了音调,问出了一个看似愚蠢,却是我此刻急迫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会永远爱我吗?凯厄斯。”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我会永远爱你,安娜。”

  那双红色的瞳孔是如此坚定地凝望着我,凯厄斯将我揽进怀里,俯身吻上我的眼帘。

  我闭上双眼,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一场也许再也不会醒来的美梦。

  在他吻上我的唇之前,我对他说:

  “我也会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感谢一直等待的伙伴,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