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说可以啊,还等什么?”

  “在上面的快点亲啊,还等什么?”

  “花坛里贴贴,姐姐们很会玩哦——”

  “下面真的是陈孟鲸诶!我天,她不是一直说自己是1吗?”

  “上面的姐姐好厉害的样子呢!”

  “陈孟鲸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爆笑的不是别人,依然还是宋楚又。

  刚才陈孟鲸和周相许从她们桌旁离开,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悄咪咪地跟在她们身后出了盘丝洞,

  没想到陈孟鲸和周相的表演这么精彩,简直就是孤寡大花园的年度大戏了。

  陈孟鲸别过头,在草丛里艰难地宠好朋友大吼,“笑够没?还不过来搭把手!”

  宋楚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可是,学姐还没有亲你啊!”

  “陈孟鲸让学姐亲一下咯,我们都很想看。”

  “学姐快点收服她。”……

  陈孟鲸这才注意到,跟出来的不只宋楚又一个。

  周相许听到背后吵嚷声不断,忽然安静下来,

  她挣扎想起身,结果身体不听话,总使不上力——

  隔天,周相许在寻常起床的时间睁开眼睛,

  发现身上箍着一只手,她惊得忘记头疼口干,猛地坐起,

  那只雪白的胳膊从她身上滑下去,

  周相许一侧身,果然是是陈孟鲸,

  心头的慌乱瞬间消却一大半,

  她意识到,只要是她,眼前的这一幕就变得可以接受。

  呆看了一会儿,周相许抬眸看向窗外,

  陈孟鲸似乎没有拉窗帘睡觉的习惯,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亮白色。

  刚才的动静并没吵醒她,周相许再次垂眸,看着沉睡中的她,墨发在石白色的枕头上到处铺散,长睫盖住了她清亮的眼眸。

  她的五官很立体,眉毛异常高傲。

  陈孟鲸连睡颜也是这么迷人啊,周相许暗叹。

  她的目光往下滑,陈孟鲸右颌骨下方有一道长长的、浅浅的、红红的伤口,像是被树枝划到的。

  在伤口的附近,有一个很明显的草莓印,

  天!那该不会是自己种下的吧?——

  “学姐,你到底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陈孟鲸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

  周相许忙挪开目光,假装看向窗外。

  陈孟鲸压根就没睁开眼睛,她怎么知道自己在看她?

  “还很早,再睡一会儿。”陈孟鲸说着,伸过长臂,想将周相许拉回枕头上。

  “我要起床了。”周相许试图挣脱她的手。

  陈孟鲸看着瘦,但劲儿却出乎意料地大,

  周相许怎么都挣不脱她细长的五指。

  “那学姐看着我睡。”

  她的眼睛闭得好紧,

  周相许相信她一定会说到做到。

  就像怕自己会不告而别,陈孟鲸抓着她的力道变得更大了。

  “陈孟鲸,抓痛我了。”

  陈孟鲸的手松开了些,

  但并没有松到周相许能挣脱的程度。

  她干脆安静下来,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跌到陈孟鲸身上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死活都想不起来,

  连同后来是怎么到了陈孟鲸家,她也一概记不起来,

  只记得,陈孟鲸在开车的时候,她唱歌了,

  唱了《拆信》,还唱了《午夜前的十分钟》,

  后面还唱了《信徒》……

  七想八想,想得她脑袋又痛又糊,还是没想起更多细节。

  目光又落到那个草莓印上,周相许的脸开始发烧,

  没有第三者,始作俑者只可能是自己,

  还有,那道细细长长的划伤是怎么来的?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野暴力了?——

  陈孟鲸长睫微微翕动,跟着眼睛缓缓睁开,

  轻轻的一阵鼻息声之后,她抬眸说:“学姐想起什么来了吗?”

  她的声音干干的,带着刚刚睡醒时所特有的含糊不清。

  “我应该想起什么?”

  陈孟鲸侧首,将脖颈对准周相许,

  接着左手扯开右襟,“这些提示够吗?”

  周相许看着那些痕迹,垂下头,心想够了。

  “我想不起来了——”她从没这么羞耻过,

  羞耻得这句话几乎快要不能完整说出口,

  她以为这已经是她人生中最羞耻的时刻了,

  很快,她的记录就被刷新了。

  “学姐打算用想不起来来推卸责任吗?”

  陈孟鲸翻身半起,手肘支在枕头上,手心撑着脸颊,一眨不眨地看着周相许。

  她眼角的睡意还没散去,看起来一脸的迷糊。

  “什么责任?不懂你的意思。”

  “就知道会这样,”陈孟鲸向后翻身,拿起手机,

  解锁之后,她点了点,

  一阵窸窣声之后,手机里发出周相许的声音,“——陈孟鲸,你不是说你已经孑然一身很多年了吗?从今往后,学姐都会陪你,陪你喝酒,陪你聊天,陪你说笑,陪你哭泣,啊——”

  惊叫伴随着哐啷声,听起来是她被什么绊到脚了,“还可以陪你睡觉,只要你喜欢,以后,你都可以抱着学姐睡——”

  周相许已经没脸再听下去,忙去抢陈孟鲸的手机,

  结果她倏地灵巧躲开,

  手机里,周相许还在继续说着不堪入耳的胡话,

  两个人扭来扭去争夺着手机,

  直到录音播完,周相许也没有抢到陈孟鲸的手机。

  某个人的脸早已经彻底地变成熟虾色。

  “这只是学姐昨晚说过的一小部分——”

  “陈孟鲸!”

  周相许的威慑没起丝毫作用,

  陈孟鲸坏笑着,将头发撩到后背,“学姐要说话算话。”

  一瞬间,她换上了无辜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周相许。

  周相许看着眸底的坏笑还没彻底褪去的她,

  静静地怔了怔,她知道,要推卸并不难,

  可发生这一切之后,她不愿将那些胡话完全归结于酒精,相反,她觉得她应该感谢酒精,要不是因为喝了酒,也许,藏在她心底的话,她永远都无法对陈孟鲸坦露。

  “昨晚不是□□过了吗?”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偏偏这也逃不过陈孟鲸的耳朵,“可学姐说的是,从今往后——”

  周相许没逃避,也没拒绝,她大感意外。

  好像,只隔了一夜,她已经不是昨天下午的她。

  “陈孟鲸,我要回去了,你再睡一会儿。”

  “我也该起床了,班主任也需要六点钟起床。”

  陈孟鲸笑。那由衷的笑带着一种愿望达成的喜悦。

  虽然没睡饱,但一想到学姐没有拒绝她,

  就算接下来几天都不眠不休,她觉得也可以。

  “我的衣服呢?”

  “在阳台上。”

  “你又帮我洗衣服?”

  “不行吗?”

  陈孟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和口吻。

  周相许不答,她先梭下床,趿着拖鞋出了卧室。

  “学姐,不准偷偷跑掉。”

  周相许脚步一滞,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她背对着陈孟鲸说:“不会。”

  虽然是在回答陈孟鲸,

  但她觉得更像对自己的承诺。

  “学姐,可以在阳台上换衣服,不会有人看见。”

  周相许的身子又僵了僵。

  到了阳台,远远地,她看到太阳已经出来了,

  窗外对着巨大的湖滨公园,对面的房子至少在两三公里之外,而且那边是低层,确实像陈孟鲸说的那样,不可能有人看得清。

  周相许在阳台上换好了衣服,

  想了想,她将穿过的睡衣放到角落的洗衣篮里。

  陈孟鲸真的很坏,每次都要在那个地方留下痕迹,

  不过想起刚才她扯开她衣襟的那一幕,

  两个人算是扯平了。

  感觉上,陈孟鲸应该不会对喝得神志不清的自己出手,

  这次一定又是自己提出来的吧?她是没办法拒绝,所以才顺从了吗?

  周相许决心以后都不要喝酒了,酒后不只乱性,而且还会胡言乱语,

  谁知道自己还说了多少不可挽回的话,

  谁知道,那些话陈孟鲸录下了多少。她心机真深。

  离开阳台之前,周相许特意看了看墙角那棵看起来显得很寡情的仙人掌。

  一个多月过去了,仙人掌一点都没变,看起来还是那么孤冷。

  折回卧室的时候已经见不到陈孟鲸的身影。

  也没在卧室的卫生间,

  周相许马虎地冲了把脸,抽两张擦脸巾擦干脸,

  细细地看了看,除了脸红得有点可疑,其他的都还好。

  反正胸前的那些印记,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大。

  抓顺了头发,她再次离开卧室,

  在浴室的外面,她听到淅沥沥的水声,

  陈孟鲸在洗澡啊,

  因为对昨晚的所作所为近乎失忆,

  她便恨恨地在浴室外面听了很久,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

  她静悄悄地立在浴室门边,里面的水声忽大忽小,水流忽强忽弱,

  凭水声和水流,她能想象得出,什么时候陈孟鲸举起了双手,什么时候她在擦拭下身,什么时候她背对了花洒……

  听喜欢的人洗澡会上瘾的么?!

  “学姐,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陈孟鲸的声音交杂着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

  周相许脸一热,红着耳尖,蹑手蹑脚狼狈而逃。

  走得太急,她绊倒了一个小凳子,

  浴室里忽然发出一记轻快的口哨声——

  周相许来到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有鸡蛋、牛奶,火腿和吐司,

  还有一些莲雾和山竹,饮料只有VitaCoco,看起来很很清凉很夏天。

  灶台上有烤吐司机,橱柜里厨具一应俱全,

  不善厨事的周相许忽然很想在这儿做一顿早晨,

  几乎是本能地,她做了鸡蛋火腿三明治,热了两人份的牛奶,然后切了一小盘莲雾,

  就在她将莲雾端到餐桌上的时候,陈孟鲸忽然走进来,

  她已经换好衣服,浅驼色长裤加白衬衫,看上去利落清爽。

  “学姐,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她闭上眼睛,享受地嗅着。

  “一起吃个早餐。”

  周相许将果盘放到餐桌上,

  走进陈孟鲸这个近乎没有下厨痕迹、厨具又应有尽有的厨房里的那一刻,

  和她一起吃顿早餐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产生,

  在这个念头的驱动下,她久违地做了这一份简单的西式早餐。

  “简直是——”

  陈孟鲸回过神,走到餐桌旁,“我的梦想”被她吞音了。

  周相许也没去追究她想说什么,

  看见她喜悦的模样,足够了。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厨房敞亮到像是连一个细菌都无处可躲。

  陈孟鲸拿起三明治,放到嘴边,她又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

  周相许被她的模样逗笑,“不就是普通的三明治吗?”

  陈孟鲸放下三明治,“学姐,你以后还会给我做早餐吗?”

  “有机会的话。”

  “那我可以放心吃了。”

  “如果不给做,你就不吃了吗?”

  陈孟鲸笑着摇头,“如果学姐以后不给我做,我就先放到冰箱藏起来。”

  周相许见她笑,心情也变得很好。

  “我做的三明治,味道还不至于好到藏起来的程度。”

  陈孟鲸咬了一大口,

  全麦吐司的微屑粘到了她的唇角,

  她鼓着左颊,快速的咀嚼,吃得一脸满足。

  周相许指了指自己的唇边,提示她唇角粘到了东西。

  陈孟鲸只是笑,一点都不在意。

  厨房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恋爱的气息,

  陈孟鲸食不知味,只知道,现在的她开心,特别开心。

  仿佛夙愿得偿。

  周相许光是看着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这一刻,道德包袱被彻底地忘到了脑后,

  她无暇去想以后,只想抓住当下。

  桌底下,陈孟鲸的脚尖不小心抵到了周相许的脚尖,

  周相许没立即缩回,

  于是陈孟鲸又恶作剧般地向前抵了抵,

  周相许依然没收回脚,

  她们的脚尖就这样在桌底贴在一起,

  通过脚尖的连接之处,周相许不会再退缩的信号清晰地传达到了陈孟鲸心里。

  早餐的末尾,

  陈孟鲸问道,“学姐,我可以认为我们在交往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