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玄幻奇幻>纯爱派>第136章 使命-5

杰西被老师念的时候,瞥了一眼表,艾玛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十五分钟了。

“你在听吗?”老师从眼镜片上看她。

杰西点点头。

“我们并不是不鼓励在日记里写虚构小说,如果你认为自己的精神世界有更多想表达的,我也鼓励你去做。”老师翻了一页纸,“但是你撰写的这个故事,长篇累牍、花样反复地写‘惨’而非写‘人’,在文学里是种非常偷懒的方式,所谓因这些带来的‘触动’并不是共情,因为一个普通人对着发疯折磨哭喊的精神病人也会有所触动,依靠一瞬间的‘震撼’压过‘逻辑’,几秒钟沉浸在‘惨’里。”

杰西等他说完,就问:“我写的不算文学,干脆我去喊两声算了?喊得越惨越好?”

老师委婉但攻击性极强地回答:“那也许和你的文章有异曲同工之处,起码对于观阅者来说。”

杰西剩下的“改进”建议则一个字也没往脑子里听,什么写人写情她根本不在乎,她喜欢在文字里写惨就和她喜欢看伤口结疤又渗血差不多,和她每天愤世嫉俗的理由或许也差不多。

“是什么呢?”艾玛问。

杰西耸耸肩:“无聊吧。”她撇撇嘴,干什么都觉得很烦。

她出来的时候艾玛正和欧石南讲话,那个新生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和一群人一起离开。艾玛和杰西走向相反的方向。

“那个新生倒是混得很熟络。”

艾玛笑起来:“他说他是小地方来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还蛮傻的,阿诺总是带着他。”说着说着,艾玛便发现杰西开始跑神。

“维娜她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艾玛犹豫了一下:“……她有事吧,可能先走了。”

杰西冷笑起来:“我知道,她说我矫情。怎么不说自己分化以后的样子。”杰西又皱起眉,似乎她的标准表情就是皱眉撇嘴,“我好讨厌这些。”

“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去参加那些集会了,上次没有记录你,完全因为你只是高中生。”艾玛不理解,“你还没有分化,为什么要加入Omega激进联盟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讨厌性别这个概念。”杰西不愿意聊这个话题,“行了,知道了,我不去了。但校医还让我去做‘性别心理辅导’,说能帮助我接受‘分化’。”

艾玛看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是啊,怎么你就很难接受呢?”

杰西不愿意聊,转移了话题:“你小号什么时候比赛?”

“下周。”艾玛抓紧了自己的背带,抿抿嘴笑起来,“有点紧张。”

***

安德烈走进这家酒吧完全是误打误撞。他吃的抑制药片效果非常之好,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艾森把这药卖给管理机关,说不定会发大财。但而后两人都想到,管理机关未必想要效果好的抑制剂。

虽然机关不要,不代表安德烈不能用它发点小财没办法,邪路走多了,脑筋随便动一动就是歪点子。

安德烈在这方面确实有点天赋,他在炸鸡店坐了一下午,钞票已经塞满了两个口袋。他分两张给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叫后者给他买个皮包过来。于是到晚上,他的皮包已经塞了个满。

走之前他结了账,分两成给了这位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好商家的炸鸡店老板,剩下的钱换成了购物券和烟酒卡,晚上九点,拍拍屁股走人。干这行要讲究快进快出,小钱虽少,当花则花,否则拿一包钞票说不清的。

为了消磨这张酒水券,他走进了一家闻着像夜来香的昏暗酒吧。

就像所有缺乏管理的廉价酒吧一样,这里暗欲丛生,安德烈粗粗扫一眼,就能看到误打误撞进来的小Omega瑟瑟发抖,假如喝了几杯酒,那就更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里。所以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安德烈坐在吧台边,敲敲桌面要一杯柠檬水。

老板看起来很和善,脸圆圆的,推推眼镜递来一杯水,安德烈也没多想就尝了一口,被酒味冲得眼睛疼。

“这是什么,我说了要柠檬水。”

老板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眯眯地斜他:“哎,何必,来都来了,这杯我请。”

不知道这个态度还是这句话,让安德烈一下子上了火,他口齿清晰,表意精准,怎么他妈的有人听不懂话,非要教人做事?

“给我柠檬水。”安德烈把酒推回去,盯着老板的眼睛,“照我说的做。用我的钱。”

老板看了他几秒,撇撇嘴收起了酒,低头擦杯子又说:“没有柠檬水,你换家吧。”转过身又对着桌面另外几个人耸耸肩,说了句“真他妈事多”。

这时那边有个壮男人开了口,冲安德烈扬起他的酒杯:“出来玩都是高兴嘛,给我个面子,喝一杯,来。”

安德烈非常难以理解现在的情况,为什么需要他给些面子,给谁面子?

他不是雏鸟,性经验和杀人史厚厚一册,被人羞辱过也被人强制过,对安德烈都不算什么,他是生存的斗士。但这样的神色和脸是陌生的,他还从未被以这个角度审视过。安德烈形容不出来,只能联想到群男逼酒,套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词,围成一个圈,把谁挤在中间,各拎一杯酒,推到她面前。他们有妻有女有家有室,孩子刚上小学,妻子刚刚二胎,他们皮带勒出肚子上的肉,个子不高,后槽牙泛黄,嘴里有饭菜的气味,腋下和脖子散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源。他们来逼酒。

这会儿安德烈明白了,哦。

于是他没有回答,转过脸,想要独善其身。但是很奇怪,往往这种时候他们反而更不愿意放弃。

有个男人率先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先是转头对后面的人说“你把人吓到了”,接着转身凑到他身边,手在他背上滑,口气喷在他脖子上,对他讲:“弟弟,别怕。”

安德烈的脑子里下意识有两种反应,一是跟他说两句笑话兜兜圈,推拉几圈扔开他,安德烈经验丰富,应该不难;第二种,就是……

想到的瞬间,安德烈一拳揍在了他鼻子上。

把那小小的Alpha掀翻在地,带翻了一桌的酒,安德烈坐回去,盯着老板:“他妈的叫你给我柠檬水,没有就去给老子买。”

Alpha站起来滚了一圈,恶狠狠地瞪着安德烈,咒骂了几句,转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大约十秒钟以后,走来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领头的那个一臂勒在安德烈脖子上,将人整个拖下来。店里响起一阵声音,到处有人在询问“怎么打Omega”了,问这话的人接着被Beta和Alpha默默带开。

不喝酒就得挨揍吗?很难理解。

安德烈从地上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摸到一点血:“喂,小鬼,我靠脸傍大款的。”

夜晚十点半,酒吧的灯忽闪明灭,从窗外可以看见几个黑色的人影东奔西走,球棒和椅子被扬起,酒瓶和桌子碎成一团,杂影在几扇窗间轮番上演,接着门被撞开,滚出一个年轻人,他擦擦鼻血拔腿就跑,坏了的半面门摇晃着,警笛声远远地响起来,人们争相恐后地从里面往外奔,窗户被乱七八糟敲碎,人骂人,鬼扯鬼,喊的吼的叫的混成一片,而后店中突地燃起火,沿着地面的酒呼啦啦烧出门,几个人的争执演变成集体的混乱,警车卡在门边,摇摇晃晃的酒鬼和上了头的毒虫不要命地朝车上跑,电击棒四处滋滋作响,越来越多的人被按在车们边或地上。

酒吧黑黢黢一片,大火从一楼烧到了二楼。

在混乱的人群中,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门口走出来,在警灯和路灯下停住脚步,站在门口,抽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绕过打得一团乱的人们,朝后巷走。

他走了没多久,就在后巷里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因为腿软。不知道谁在放什么狗屁信息素,恶心得腿软。

旁边有个女生大咧咧地打着电话走过来,见到他独自坐在这里,挂了电话,小心地朝他靠了靠。她低头看了看安德烈垂着的脸,以为他喝了不少酒:“你Omega不要自己这么晚出来,刚才那边又起火了,多危险。”

她发现安德烈没动静,便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的Alpha呢?每一个Alpha都应该保护自己的Omega.”

安德烈把烟抽完,按在地面:“我自己会处理。”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耐人寻味,但似乎佯装皱起眉头,手往他背上摸,几乎摸到了脖子边:“其实大晚上出来也是你不对,明知道这地方A多还来,很容易惹上人。”

安德烈转头问她:“那如果我就想这么晚出来呢?”

她笑起来:“人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你看起来像是结合过了的?离婚了?”她摸自己的下巴,“玩得还挺大……”

安德烈按灭烟。

她伸出手臂揽住安德烈腰:“好结实好瘦的腰,怎么别人上手你也没反应啊,玩透了吧,缺A了吧,仔细看看你也不像什么良家人……”

安德烈站起来走了。她倒也不追,只是撇撇嘴:“还他妈挺能装。”

这地方会缺Omega吗,这个捡不到换个地方再捡不就得了,说不定能能捡个奶更大的。

安德烈走着走着停下来,靠着墙休息一下。他靠的这面墙上,没贴稳的海报晃了晃,他抬眼看去。

“对性别处境感到困惑?请让性别心理辅导帮助你。”

***

欧石南在器材室等了半天,也没看到阿诺来,倒是亚瑟一头汗地跑过来,进来先喝了一瓶水。

“他人呢?”欧石南向外看。

“阿诺?来不了了。”亚瑟喝完水坐到地面的垫子上,“他身体不舒服,说不定要分化了。”

“分化反应这么大吗?”

“分人,我就没什么反应。”亚瑟抬起头看他,“今晚我们就不去了。”

欧石南有点紧张:“我自己去吗?科勒街我还没去过。”

“放心,你还没分化,自己去也没什么。”亚瑟捋起头发,“那里有超级多Omega哦。破处必游景点,信我。你不想看看Omega吗?他们很……很色的,真的,就是……”亚瑟形容不出来,只是咽了口口水。

欧石南搔了搔脸:“有点想见识一下,因为安莉也是Omega,但他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亚瑟完全没有在乎他们不是在说同一件事,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吧嗒了一下嘴。

***

安德烈坐在性别心理辅导室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五分钟。十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挨个讲着自己的困惑和担忧。他们年纪都不过20岁上下,据手里的宣传册,15-20岁时性别心理问题的频发期,因为这正是分化的高峰期。

“……她顺利地分化成了Omega,”有个男生说到最后哭起来,“我想我们不能在一起了。老师说本来就应该等性别分化以后再考虑恋爱,可是……爱怎么忍得住呢。”

安德烈平静地做自己的事,翻过下一页,读彩色封面的字。

“他们说的‘出生即有性别’到底什么时候实现呢?”男生接着问,“这样很多人就不必无谓地伤心了……”

组织人温柔地拍他的肩膀:“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新世代’已经被预言了,以后出生的孩子,都将是直接分化的。”

她还没有说完,便有个尖利的女声插了进来:“‘新世代’就是一种剥削!它毫无助益解决任何问题,它只是……”

“杰西,”组织人皱起眉,“你不能打断别人的发言,现在还不是你的时间。”

安德烈抬起头看过去,看到一个脸上有雀斑的红头发女孩正在争辩。

“可是很奇怪啊,书上写Father是保佑我们的神明,我们是被他创造的,包括我们的生育规律和模式,全都被生命树保佑,被生命树预言……”杰西困惑地问,“但是有没有可能,这东西在后天已经被人为操纵了呢?再说了,谁见过Father?”

“杰西,请你注意自己的发言。”组织人皱起眉头,手颤抖着在胸前画十字,“造物主自有他的道理。Father给予我们繁衍的希望生命树,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她低声对杰西说,“你应该被罚去生命树做清洁!”

似乎只是听到那地方的名字,就已经刺痛了杰西,她愤愤地闭上嘴,没有再出声。

组织人确认杰西不会再捣乱,才转向安德烈,让他聊聊自己的故事。

撒谎不过信手拈来,安德烈说他是小地方来的人,对什么“新世代”、“生命树”一无所知,只是他晚上出去喝个酒,就被人搭讪,拒绝还会被人揍,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吗?”组织人问他。

“从没有,在我来的地方,我想几点喝酒就几点喝,想多晚就多晚,不必非要翻脸才能表示自己的态度,当我说不的时候,人人都能理解我的意思。现在他们听到我说不,好像没听到一样,好像我自己不能表达一样,”安德烈说,“很不尊重我。”

杰西又想插话,被组织人看了一眼,闭上嘴转开了脸。组织人继而说了一些什么注意安全,身体是自己的,争取O权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丝毫没有缓解安德烈的不爽。

尽管组织人不想,但还是轮到了杰西。

她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全场:“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可怜巴巴地在这里‘心理辅导’吗?统计显示,每一百个性别认知障碍里,就有95个Omega,这说明了什么?只要在境况下降时人们才会有更强的抵抗心理,承认吧,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其实没几个人愿意当Omega。”

组织人扶额头:“杰西……”

“为什么会这样呢。”杰西振振有词,“因为Omega就是不如Alpha。”

人们倒抽冷气,面面相觑。

“同胞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世上有激进/极端O权组织这个概念,却没有激进A权组织?是他们不需要抗议,不需要争取什么吗?并不见得吧。上一次‘激进/极端’这类词被用来形容的是什么,是‘激进政治团体’、‘极端宗教组织’,而这些之所以被冠以‘激进/极端’是因为他们的成员杀人、袭击、放火、自焚、谋杀……他们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才被称为‘激进’和‘极端’。

那么所谓的‘激进/极端’O权组织做了什么呢?在互联网上发表意见或者打嘴炮。

界限在哪里?是什么让他们仅仅说几句话就被定性为激进和极端……”

“杰西,我们时间有限……”

杰西站起来:“我只是想说,一步退,步步退。今天Omega的遭遇就是因为Omega没种。”她突然又站到椅子上,“Omega就是缺少地崩山摧壮士死的勇气、缺少一命换一命的意志、缺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最高院裁定你不准堕胎,你为什么不去刺杀大法官?行政不准你同工同酬劳,为什么不去刺杀行政长官?

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真正发出声响!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就要上得刀山下得火海。Alpha有今天的地位,绝不只是因为他们不需要承担生育责任,而是因为他们自古就敢抛头颅,血溅三步。去当刺客!杀皇帝,宰丞相,掀起战争,激荡革命,一条命换功成千秋。要做大事,要豁出去,要发出剧烈的喊声,要让人恐惧,这样才能获得尊重。

我想说……”

“你有完没完?!”组织人实在是忍不下去,指着她,“下来。”

慷慨激扬的杰西哑了火,扫视一圈没人和她有共鸣,只有个穿西装的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剩下的人在杰西不着四六的一通闹之后,匆匆结束了寡淡的发言,因为杰西大放厥词,似乎让人人心情都不好。

杰西被留下来摆椅子,安德烈站在门口看她。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工作,杰西也是一脸烦躁。她就像个在干燥秋天里的汽油桶,躁动不安。

关灯的时候杰西才留意到安德烈,懒懒地看他一眼:“你不敢自己回家是吧,那我送你。”

“倒不是因为这个。”安德烈朝她笑笑,帮她把卷闸门拉下,“有点事想问你,关于刚才你说的话。”

“什么话,‘地崩山摧壮士死’?”杰西自己撇撇嘴,“Omega闹不起来事的,骨头软。”

安德烈耸了下肩膀:“也不见得是骨头软吧,不是人人都能抛下生活,随心所欲发发疯。”

杰西看了他一眼,拎起地上的书包:“我可以。我就一直都……”

她没说下去。

“生命树是什么?”安德烈问,“我大概听说了一点这个‘Father’的事,但这个树根本不知道。”

杰西挑挑眉毛:“想去看看吗?”

安德烈点了下头。

“放心,太晚的话我送你回家。”

***

艾森敲了两下欧石南的房间门,顺手推开朝里望:“你看见安莉了吗?”

房间里漆黑一片,深夜也不开灯,月光照亮床的下半,衣服凌乱地堆在地上,床里面厚厚的被子中闷声回了一句“没有”。

艾森关上门,这种时候他就很小心。他朝欧石南走了两步:“你不会分化了吧?”

被子已经把欧石南完全裹上了,声音从里面朦朦胧胧地传出来:“没有。”

艾森松了口气:“那就好。吃饭吗?”

里面好半天不动,艾森歪着头看这一团:“你青春期啊?”

这下终于有了点动静,欧石南抬高了声音,很不耐烦:“你能不能走啊。”

艾森发誓,要不是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点走了样的腔调,他会立刻甩头就走。

他犹豫了几秒,看见被子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艾森想了想,走过去蹲在床边,被子没动静,他刚把手放在被子上,那被子像活了一样甩开了艾森的手,因为欧石南一个翻身滚到了远处,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还有□□的肩膀,上面青青紫紫看不真切,倒是有伤口,血蹭在了被子上。

艾森站起身,被欧石南警惕地盯着,平淡地问:“你需要帮助吗?”

欧石南咬了咬牙齿,倔强地回答他:“不需要。”

艾森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听见背后一声沉重的响,像是那一团从床上跌了下来,在几声赤脚拍地的声音后,有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艾森转过身,欧石南低着头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爹地,你有没有……擦身体的东西?……橡皮擦那种的?”

“擦什么?”

欧石南抿抿嘴,放开他,朝床上跑去,跃到床上,裹紧被子,慢慢露出自己的脖子,那里除了伤,还有某些青紫色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印章。

艾森走过去盯着看,欧石南很难为情地转开脸。

“你跟人打架了?”

欧石南低着头:“也不是,就是自己去了科勒街,碰上很多情侣,两三句说不对付,然后就被人揍了。”

“盖的什么章?”艾森没看清,伸手拨了拨他脖子边。

欧石南躲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因为没分化,说我有点怪。”

艾森确实没看清章上是什么,他试图掀开被子,但欧石南的手紧紧抓住不放,艾森拽了两下,欧石南抓得更紧了。艾森啧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按住欧石南的手腕,然后开始掀被子,欧石南差点跳起来,胡乱扑腾,边动边大声喊:“你要尊重我隐私!你不能掀我被子!走开走开……”

艾森很无语,他当着一群恶魔的脱光光不也过来了,况且当年欧石南一身屎要人洗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对于欧石南那是久远的过去,对艾森来说也没过去多久。

但欧石南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反抗,总是艾森算是半强迫地把人扒了个干净,这下终于看清他身上盖的什么章。

一种蓝色发紫的长拍章,应该是被人用某种拍子打的时候印上去的,只有外伤。

艾森盯着他:“把你衣服脱掉打的吗?”

欧石南转开眼:“他们说看看我是A是O,就扒了,没看出来,就给我盖废章,说我不A不O,是人妖。盖完以后又把我揍一顿……”

艾森没说话,伸手摸了摸他锁骨边的章,确实不是容易洗掉的东西。

欧石南抿着嘴,看着艾森的脸色。

艾森突然站起来,吓了欧石南一大跳。他走出去,不一会儿又拿了些东西回来。他坐在欧石南床边,拉了一把欧石南的肩膀,把人推转过身,对着脖子后面的章印用放大镜看。接着又用什么冰凉的小针挑了一下。

欧石南看不见人,心里没底,他感觉到艾森的呼吸在他背后,于是一动不敢动。

“爹地,你不要告诉安莉……”欧石南觉得很丢人,他低下头。

大约五分钟以后,艾森站起身,顺手拉着他的手臂:“起来。”

欧石南一脸懵转过身:“做什么?”

“你去浴缸等我三分钟。”艾森简单指示了一下,转身便离开了。

欧石南换了条毯子裹在身上,照做进了浴缸,放了水,把自己浸在里面,忐忑不安。他觉得一旦艾森话开始少,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想法没错,当艾森推开浴室门的时候,总感觉氤氲的热气都随着他的到来突然变得急速冷冻,连镜子面上的蒸汽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艾森穿一身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用脚随便一勾,勾来凳子坐下,两腿岔开坐,顺手把头发推到脑后,捋起半边袖子,朝他伸手:“过来。”

欧石南小心地蹭过来。

“转过去。”

欧石南慢慢转过去。

然后他感到有海绵蘸了一种热热的液体在擦他的背后,他瞥了一眼,液体是冰蓝色的,不难想象艾森刚刚才配出来这玩意儿。

欧石南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份安静,否则只有嚓嚓声,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脖子一阵痒,是因为艾森的一缕头发垂在了他的肩膀,他瑟缩了一下,艾森的手停了一秒,有所误会:“疼吗?”

欧石南连摇了两下头。

等艾森的手移动到后腰时,欧石南才小心地侧过脸去看他。艾森做事的时候很认真,现在正在认真地、轻柔地擦他身上的脏东西。这瞬间欧石南想起安莉带他下午出游,在太阳下走,在花丛中走,欧石南很想知道,这一秒,艾森或者安莉,是不是爱他。

不过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这种话是不会问的。

因为他后来意识到,他问爱不爱他是多么可笑的一个问题,欧石南的概念里,爱是不分哪一种的,爱情亲情友情都是爱,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况且现在,欧石南看着艾森的表情,终于问出了他最担忧的问题。

“爹地,你会伤害他们吗?”

他没问“你是不是要找他们”“是不是要教训他们”,因为艾森的表情很明显,是打算去伤害什么人的。

艾森没有回答。

很快,他的后背被擦干净,艾森站起来,把海绵扔到水里:“剩下的你自己擦吧。”他又说,“你得长点本事。”

欧石南羞愧地低下头,小幅度地点点头当做回答,而后转头去看艾森,只看见艾森洗了手,放下袖子,出了门。

艾森出了门向左转,一路朝东,走过两条街,穿过一条窄巷,巷后开阔大路,他沿南走,不出一英里,望见了那条红灯招展的街区,那里挤着穿夹克和烫头发的年轻AO情侣,还有一些狗腿Beta,拎着酒瓶,凑成一团,大呼小叫,充街头霸王。

他向街区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人们盯着他看,看见从灰扑扑的旧街灯下走来一个高挑修长的男人,脚步轻盈似翩跹,又相当从容笃定,高傲自信,像一只白色的天鹅或是一只矜贵的猫。他走近,在光下渐渐显出他的一张脸,人们愣了几秒。又看这美人不沾灰尘的脚踏进垃圾桶的脏水里,此起彼伏响起口哨。

不等他们上前,美人独自朝人逼来,他们调笑着等人靠近,准备了两句下流话和三杯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但他没有走到,他离三步外懒懒散散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匾下站着的五十六个人。

下一秒,精准地消失了十一个。

调笑声、骂声、酒瓶撞击声,一切都停止了,只留下九十只因震惊而忘记了眨的眼睛在互相看,又不得不望向他。

人们看着他走进,看着他擦肩而过,终于在他即将平平静静走过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你他妈……什么东西……”“你做了什么?”“他们呢?”“人呢?”“喂!”

艾森侧了下身,轻轻抖掉肩上的手,谁也不回答,照旧向前走。

困惑而愤怒的人们把他围住,双眼赤红、质问又嘶喊,艾森低着头环视众人,然后说:“让开。”

这句话收效甚微。

于是艾森竖起手指,笑眯眯地说道:“嗨,向上看。”

无人向上看,但下一秒,围着他的三层人,突然接上一束从天直通的炽热白色光柱。远远看过去,艾森就像被一群通天光柱环绕,随即不过两秒,光柱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个个圆形的血迹圈,分毫不差地与刚才人站的位置重合。

艾森便得以继续通行。

剩下从街里冲出来的人,经历了这十秒,再也没人上前去。

艾森走了几步,突然转回身,再次竖起一根手指,人群中响起一阵抽气声,他笑起来,转身走了。

他走过一条街,有个男人从巷口直起身,在光下显出整个身体,朝他走了一步,挡住他的去路:“我记得你以前不碰人的啊。”

艾森从他身边经过继续走:“羊驼,你假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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