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玄幻奇幻>纯爱派>第159章 大乱-4

静谧的街道上,安德烈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地面的车辙,转头说:“不止两派。”

忒休斯抖抖报纸,展出一面巨大的字:“从这里开始就要小心了,这里形势很复杂,不像外面,只分两拨人。”

没什么人理他,安德烈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他说得没错,我们接下来尽量不要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

晚上安顿好红血人,安德烈、忒休斯、彭加列和奥拉出来喝酒,不苟言笑的皮蓬也跟在后面,尽管他绝对不会掀开自己的面甲。

安德烈走在前面,又看见那处远远的断桥,周围有对情侣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地对着桥开始许愿,看得这帮人愣了几秒,撇撇嘴笑着走开了。

彭加列走到安德烈身边,分他一支烟,安德烈摇摇头,彭加列塞进自己嘴里点火。

“现在能问吗?”彭加列摇灭火柴,眯着眼看过来,“你跟厄瑞波斯什么关系?”

安德烈耸了下肩,“就你想的那种吧。”

“我不是想要评价什么,但你确实是跟他父亲也……?”

安德烈沉默了几秒,然后回答:“嗯。”

彭加列不动声色地撇撇嘴,拿出烟吐气,笑笑,又塞回去:“有点过分了吧。”

“好像是有点。”

彭加列看了他一会儿,转开了头。

酒吧里人虽然不少,但很安静,地面有一摊碎玻璃,好像谁在这里闹过事。安德烈他们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朝角落里走,在墙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刚进来的时候确实吸引了不少注意,但坐下以后人们的眼神也就转开了。

他们随便点了些东西,就坐在这里听忒休斯讲天下大事,还有那座断桥的浪漫故事,故事就和其他爱情故事差不多,一个地点一双人,偶尔有月亮、蝴蝶和樱花,但内核都是差不多了。

安德烈喝柠檬水,但这里的有点酸,他没在想什么,但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他。

他感觉得也没错,不一会儿酒保就端着杯酒过来,放在安德烈面前,说有人请。安德烈朝来处望一眼,看见几个打扮很凶悍的人,领头的朝他扬扬手里的酒杯。奥拉不嫌事大地吹口哨,彭加列只是换了个位置坐到安德烈身边。

意思其实很明显,大家逐渐认出来这位就是所谓“如入无人之境”的神秘自由人,有实力的自然想试试抛来橄榄枝。

“差不多得走了。”彭加列提醒道。

安德烈点点头,但他其实有点困,腿有点酸,就想坐这里休息一会儿,不大想动。

没一会儿,又一杯酒送到了安德烈面前,这次送酒的人想让他过去谈谈,安德烈没动酒,也没动作,他好像听不到,悠哉地靠在墙边,没打算动,周围的一切也影响不到他。

来了两三个醉醺醺的男人,因为老大送来的酒没得到安德烈回应颇感丢脸,过来找场子,没走近的时候就被奥拉挡住,他们探出头朝安德烈喊,口齿不清:“喂,你他妈拽什么,给脸不要脸……”

安德烈照旧没动。

不一会儿,场内倒是热闹了起来,那边不知道谁跟谁吵了起来,一时间气氛火热,来安德烈这边寻衅的没捞到好处,悻悻然地回去了,安德烈一副超凡脱俗的没精打采样儿,靠着墙喝柠檬水,桌上堆摆的酒看都没看。

而他身边的人也没出去活动,毕竟安德烈发了话要低调行事,两边不沾,于是大家也没打算闹事。

彭加列和安德烈闲来无事聊刀聊狗聊人生,奥拉对着经过的少男少女吹口哨,忒休斯在买水烟,然后靠在安德烈另一侧听他们说话。

远处的架吵分明了,两拨人逐渐分了开来,各自领头的都相当蛮横,在台前最显眼的那群有五十来个人,带着三角形的袖章,是民间某个反叛组织,但也不是所有勒戈雷的话他们照单全收,他们想是杀了红血人,尤其是红血人领袖,那个厄瑞波斯。

跟他对峙的十来人也是民间的,但对红血人没兴趣,只在乎区域独立,今晚来这里交易买东西,跟对面的人一来二去看不顺眼,几句就斗了起来,再加上两方都小有名气互不相容,一时间架势便拉了开来,这会儿谁有什么诉求已经不重要了。

但三角兵的那位领头喝得多,也仗着人多气焰嚣张,不管别人听不听,大骂起红血人,说自己为民除害,对面的人应该跟自己磕几个头感恩,对面的人马上上前推搡,一时间闹闹哄哄,三角兵也顾不得几方对峙了,散在酒吧里的到处砸起东西来,压得众人不敢动。

安德烈这桌边上也有个很多的三角兵,一枪杆戳过来把他们桌上的酒杯和烟管全部扫了个干净,幸好安德烈眼疾手快拿起了这杯柠檬水,然后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奥拉皱皱眉,看了眼横行霸道的三角兵,没说什么。

那位三角兵领头一看全场都被压制,更加亢奋,跳上台子,从眼前的人骂到后面的人,从红血人骂到联盟,从勒戈雷骂到安东尼,说什么我们的使命就是把红血人通通杀光,他说着说着眼睛都因兴奋红起来,下面的人跟着他也是一阵群情激昂,他挥舞着手臂高喊:“红血人……红血人这该死的种群……他们的首领,小白脸,厄瑞波斯……那廉价的婊/子贱货厄瑞波斯,把他杀……”

这句话戛然而止,因为从后面人群飞来一只匕首,刀尖稳稳射进他的额头,足足两秒后,才有血从开了的缝留下来,那人双眼微睁,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而后扑通一声重重栽在地面,扬起一片泥尘。

目瞪口呆的众人顺着匕首的来路望,看见后排站着几个高大危险的男人,中间那位年轻英俊的男人,苍白的右手正在滴下几滴血,脸色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口道:“你们说话小心点。”

奥拉看了眼彭加列,后者无奈地耸耸肩。

***

切斯顿梦见小花园里的含羞草开了,他和儿子坐在地上摸那幼嫩的芽叶,妻子在讲害羞草的原理,他们分一块儿子不想吃的蛋糕,太阳照在他的手指上,那里沾了一点奶油,他舔掉,在阳光下眯上眼。

然后他从梦里醒来,大口喘着气。

面前的线路连接时好时坏,最近他越发觉得有人在查非法线路,原本一百条能连上两三条,现在五六百才能连上几条。他没有帮手,没有办法,好不容易上传几次的照片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人关心,他偶尔想起电影里拯救世界的那些团队,有技术人员有宣传人员,只要把真相拿到,就算取得胜利,怎么他现在拿着真相,都不知道该找谁呢,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如放弃算了,不如回家去吧,不如别跟人作对。200万陌生人,从生到死见不了一面的人,现在切斯顿到底在做什么啊。

想念家,想念面包和果酱,想念有阳台的房间,想念早餐,想念太阳,想念妻子,想念儿子,想念干净的办公室,想念体面的生活。

而他的手还在机械地刷新界面,他的双眼还在死气沉沉地盯着屏幕滚动的线路,看起来像个抽大烟过度的沉默老鬼。

突然,一条从来没见过的线路名出现在他的面前“成神时刻”。

切斯顿愣了几秒,这条线路是目前见到最稳定的,持续一分钟没有断线,而一分钟后消失了,刷不出来。

他脑子轰鸣,死死盯着屏幕,把编写好的情况说明和证据材料准备在一旁,等待下一次看见那条线路。

三小时后,线路再次出现,他急忙开始上传,看着loading的圈转啊转,手抖个不停。他苦笑一声,他就知道,厄瑞波斯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一夜无眠后,这次上传的全部资料,包括相近的解释和所有照片,仍旧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切斯顿背上空荡荡的背包,再次开始逃亡。

他如同行尸走肉在街上上,旅馆都不敢进,因为从昨天开始,全部要登记ID,门口有警察在查,他只能往前绕。

走过商场、旅店、饭馆,没有一个地方他可以停脚,他在一条发臭的巷子里坐了一下午,因为蓬头垢面,还有只猫在脚边吃老鼠,他没引起任何人注意,他心里知道,其实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他很快会被抓到,清除两百万人的计划照旧实施。

内心深处,他甚至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因为他分外疲倦。

他坐在巷子里,听见外面光明的街道对面音像店在放电视节目,搞笑艺人为了在残酷的娱乐圈出头,夸张地装傻卖笑扮痴,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小丑剧院,嘻嘻哈哈苦着脸。

切斯顿看了很久,突然想,要注意力,果然还是要噱头啊。

然后他想了很久,节目换了又换,他想了又想,最后在巷子里捂着脸哭了起来,他自言自语:“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猫抬头看了眼他,又低下头咬鱼。

凌晨,切斯顿背着背包,走进一家廉价的洗浴中心,洗了个澡。

***

安德烈他们从酒吧全身而退,倒不是大战得胜,而是压根儿就没打起来,安德烈甩完刀子看看众人就向外走,不知道是因为领头人缘实在太差,还是他们几人威慑力实在太强,没有人拦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过他们想报复也许在后面,第二天便上路去了。

红血人要去的地方已经送到,安德烈他们收了尾款,跟这些人分道扬镳,看得出红血人还想说点什么,或者送点什么,搞得好像留个纪念一样,但安德烈这群亡命徒根本就不在乎,甚至也没费心去记谁的名字,终究是不同路的人。

安德烈他们站在广场上看远处的高楼,艾森就在那里。

“估计不太好闯。”彭加列咬着烟说。

忒休斯掂掂手里的钱:“补充点什么?”

安德烈谁也没理,只是盯着那栋大楼。

晚上,他们在郊区的旅馆休息,除了枪支弹药,还买了衣服和食物,安德烈按五天的量置备,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后了。

接下来起码三天,安德烈他们都将不眠不休地踩点和查勘场地,制定计划,然后睡足十个小时,发起最后的袭击。

于是今晚是最后一个平安夜。

彭加列晚上喝完酒,跟奥拉分开以后去天台吹风,看见了同样趴在天台栏杆发愣的安德烈,安德烈正在转脖子上的那枚硬币,有点跑神,听见响动回头看了眼彭加列,打了个招呼。

彭加列走过去,分根烟,安德烈摇摇头,彭加列自己放进嘴里。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时空错了的?”

“也没多久。”安德烈笑笑,“你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只有厄瑞波斯或者有时空力的假性厄瑞波斯看得出来。”彭加列回答道,看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什么要救厄瑞波斯?他们死得很频繁,而且,你知道的吧,他们很短命。”

“刚知道。”

“所以图什么?”

安德烈转过头看了眼彭加列,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彭加列说不出话,一个男人伤心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厄瑞波斯对他不重要,但对安德烈应该意义非凡,他意识到安德烈只称厄瑞波斯为艾森,从不用复数,好像全世界全宇宙全时空只有一个厄瑞波斯,就是那个厄瑞波斯。如果物以稀为贵,那厄瑞波斯的命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惜安德烈不是这么算账的。

安德烈望着天边,停了很久,突然说:“我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什么?”

安德烈低头看自己摊开的手掌:“说不上来,就是有什么东西要走的预感。”

彭加列没说话,他生死见多,心想这趟本就凶多吉少,万一真有三长两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笔账,让谁算都觉得不划算的。”

安德烈转头看他,笑了下:“我也不想的啊,我这个年龄为爱要死要活很蠢的啊。”

彭加列笑起来。

他们站直身体,彭加列要回去了,拍了拍安德烈的肩道了声再见,突然就不动了。

安德烈注意到异常,也绷紧身体:“怎么了?”

彭加列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对面的高楼,回答道:“……动不了。”

“是什么?”

彭加列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天使。”

他话音刚落,一阵莫名的威压就自天而降,仿佛一阵巨大的重力落在彭加列身上,压得他晃了晃,人跪倒在地,天空有振翅的声音,安德烈循声望去,天台的顶端蹲了个人,正在看他们。

天使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安德烈。”

彭加列撑着地面站起来,侧过脸对安德烈说:“你走吧,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死灵狩,你们那么嚣张,不入三界,现在怎么给人类打工?”

彭加列扯着嘴角笑笑:“你们天使怎么现在还偷袭起来了,不像你们。”

天使笑而不答。

而后门被奥拉踹开,二十来个人一涌而出,将彭加列和安德烈围在里面,奥拉看了眼天使就大觉不妙,他们跟彭加列系命,现在怕是跑不掉,他转头让安德烈走,安德烈没动,他看着天使,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位叫什么名字了。

彭加列身上的皮开始慢慢灼烧,他拍拍安德烈:“年轻人,你先走一步吧,我们晚点赶过去。”

安德烈对他说:“不好意思,这里你说了不算。”

鲁基乌斯盯着下面,板甲兵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挥了下手臂,终于看清下面时,发现安德烈不在。

这瞬间,他感到侧面一阵厉风袭来,他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格挡,用上十成的力才阻挡住着凶狠的一脚,否则头都要被踢碎,他也站起来后退几步,盯着杀气腾腾的安德烈下意识地说:“你好强啊。”

安德烈没理他,下一击已经跟上,然后话不多说,直接拔枪,那枪口一对上鲁基乌斯鲁,他就知道,这子弹必然是艾森的骨头,中招就是死,但一对一他对上安德烈毫无胜算,妈的一个人类强得让人心惊肉跳。

他连躲两下,什么飞腾隐身的招根本没时间酝酿,残破的影翅膀更是毫无用武之地,下面被他封锁的死灵狩蠢蠢欲动,要知道偷袭能成功就这一次机会,死灵狩可不是好对付的。

正当鲁基乌斯为难之际,从安德烈后面冲来一人,高高跃起一腿扫来,安德烈闪身避过,放掉鲁基乌斯,还没等他招架,又来了几个红血人将安德烈围住,而鲁基乌斯专心腾出手去对付死灵狩。

勒戈雷站在高处低头看,也叫了声安德烈。

安德烈抬头。

“毫无退步啊,安莉。”

“毫无长进啊,巴伦。”

勒戈雷低头笑了笑:“也是。”

“偷袭啊?”

“来抓你。”

安德烈朝下面平台看了眼,很快判断出死灵狩落于下风,如果硬要拼一拼也不是不行,但是这边明显受伤会更重,也会耽误去找艾森。安德烈又看了眼衣冠楚楚的勒戈雷,以及周围红血特兵的制服,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投降,放他们走吧。”

安德烈说要投降,勒戈雷也愣了下,不过他只短短思考了两秒,便同意了,让安德烈把身上的武器交出来。

安德烈举起手,两个人上前搜他的身,鲁基乌斯停了手,彭加列一行人望着安德烈。

安德烈看了他们一眼,彭加列点了点头。然后死灵狩原地消失,安德烈被戴上了手铐。

***

盖尔:

早上好。让我假设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早上,假如不是,那就中午好,晚上好,我这边是晚上,我在洗浴中心的池里给你写这封信,这里现在只有我自己,所以这张纸可能会有点湿。

我因为想得太久,所以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轻松了很多,只是我觉得这对你和妈妈来说不公平,所以我还是想跟你聊聊,今晚之后,关于我的事会被传说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和妈妈或许也应该从我这里听一下,所以写下了这封信。

原谅信的粗糙或逻辑不顺,我现在不在最佳状态。

我因为离开得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解释,也没有和妈妈说,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我想你一定看到很多陌生的人去了家里,对此我万分抱歉,我知道妈妈会照顾好你,你们不会有事,但我真的很抱歉。

关于我做了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但是亲爱的盖尔,爸爸只是想说一下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我想象你未来因无法了解我而痛苦的样子,就让我心如刀绞,为了让你不必猜测,我写下这些,假如你看完认为我是错误的,也没有关系,人们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路,但我欠你这个,我必须告诉你。

我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小孩,运气不错,所以比较顺遂,我想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出人头地的并不多,所以我确实是赶得比较巧,无论是上学、选专业、选课题、选导师、选工作,都卡在顺利的节点,很多聪明的、正确的选择帮我走上了人生的正轨,我自认为自己是幸运且幸福的。

我念社会科学,我关注人心和社会福祉,我写过很多文章,小有成就,我这个人和理想主义者比起来更现实,跟钻营的人比起来更天真,一般我尽量不摇摆到哪一边去,尽量不做什么选择。

厄瑞波斯这个名字,不知道以后会被传成好人、坏人还是神,我见过他,是个年轻人,有压抑的野心,而且不负责任,狂妄但楚楚可怜,我们聊得很多,他一直提到一种将神和人区别开来的“成神时刻”。

我不大懂那是什么。因为你知道,盖尔,神是一种力量,而英雄是一个故事。

神未必需要什么背景来完善其本身存在,只要有力量就可以显现,但英雄是人造的,所以英雄是复杂的。

我们听过很多如何成为英雄,但英雄其实是个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一代有一代的英雄,如果他说“成为英雄的时候”,那我就明白是什么,我们听过无数故事,也看过太多宣传,可是“成神时刻”究竟是什么呢。

盖尔,你记不记得你8岁那年,有一次你从学校回来很晚,我问你去做什么了,你说你去操场上擦油漆。你说原本干干净净的操场上有了圈油漆印,朋友们都很讨厌,但是没有人做什么,于是你就去了,拿着水桶把油漆擦掉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常,似乎没什么太多情绪,你回来喝了牛奶就去睡觉了,那时候我看着你小小的身体,心里非常难受。这段时间我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起你那晚坐在厨房的灯下一口口喝牛奶的沉默的脸,你无与伦比的勇气和行动力让我觉得感动。

宝贝,你不知道的是,那油漆是给直升机降落的标志,你没怎么擦干净,否则第二天联盟长官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校长叫我过去,说了很多话,委婉地让我批评你,但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你站在花坛边给一株小花拔杂草,我想我怎么能批评你,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你做这些得不到表扬,这株小花长得再高也高不过膝盖,一株多活几天的小花变不成你的成绩、奖状、人缘,对你的人生毫无助益,但是亲爱的盖尔,你为一株小花拔杂草,我是多么为你自豪,我为你诞生在这个世界感恩上天。

宝贝,你做过很多勇敢的、善良的事,你很少得到什么人的夸奖,你的成绩不是很好,运动也不是你的强项,你的朋友也并不太多,你也不大擅长演讲,偶尔你为这些感到难过,你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像谁谁谁一样,我总是没能很好的回答,因为在我心里,我觉得你不必像他们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神明,要做什么、要改变什么才能是个成功的人类。

我想这就是成神和成英雄的区别吧,你们不图得到欢呼或者名声,你们靠自己的力量做自己的事,你们走一条孤零零的路,哪怕成不了什么故事,成不了传说,不符合英雄的定义。

那时候你留下来,独自拿着水桶去擦地面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为一株不起眼小花拔杂草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为对面一个人住的坏脾气老人送苹果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每次把妈妈缝补完总是忘记关的针线盒严实关好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那时会想,“我要做这个,然后有人会感谢我”吗?还是想“别人逃避的事我来做”吗?没有人要求你做这些,这不是伟大的时刻,在这些时刻里没人能成为英雄。

我猜你没有想什么,你只是知道自己该做,至于原因、动机甚至是后果,你其实都没有在乎。

我也是一样。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成为传说或者英雄,我对于人们将来怎么想我完全不在乎,我知道这件事会变得复杂,会被哪位又哪位利用,我做的这件事或许十年看来是好事,百年看来是恶果,或者反过来。但我通通不在乎,因为当下这个时刻,因为此时此刻,我存在,且我有力量,这个选择必须我来做。

我做这个选择,老实说并没有在想那么那么多人的命运,我在想你,我扪心自问我希望你应该在什么样的世界成长,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才配得上你。

在我小时候,联盟还未像今天一样权力滔天,文化还是一种复杂多变、参差不齐、光怪陆离的东西,那时候的景象和现在完全不同,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将来有一天见识这一切。

宝贝,我并不是说你应该站在独派或联盟的哪一边,政治是我完全不关心的话题,我只关心你是否快乐,是否能好好理解生活。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成神时刻了,这种纯粹的时刻,不经计算的时刻,不顾后果的时刻,我这样一个普通人被赋予了太多力量,被推到了抉择的路口。

所以我做出了选择。

盖尔,这不是伟大的事,这不是光荣的事,我不是一个英雄,我只是一个顺从自己心声的普通人,但如果我被阐释成了罪人、恶棍或蠢货,请你听听我的解释。请你相信,我自始至终没有后悔过,以及我非常非常爱你和妈妈,我一想到你们,就有无穷的勇气和快乐,为了这份幸福我做了这一切,或许对被你拔掉杂草的小花有意义,但没意义也无所谓,只希望你在回忆起我的时候,记住我无比爱你,无比舍不得你。

我想象你将来在还懵懂的时候可能会被议论攻击,就非常痛苦,所以我写下这些,希望你能够了解我的想法,十年或者二十年,三十年或者四十年,你可以继续怪我,但请求有一天你不再恨我。

盖尔,爱你千千万万遍,祝你一生幸福,自由,快乐。

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爱你

佩里切斯顿

永远爱你

***

威利雷瑟正在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布瑞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电视,她刚结束一场通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新闻里说了什么。

“那个佩里切斯顿……”

“哦,联盟的观察官。”

威利雷瑟转过头:“自杀了。”

布瑞尔首先看了眼女儿的房间,确认她没偷偷跑出来听,然后调低电视音量,两人一起看向地方台新闻。

切斯顿在东区一座破败的洗浴中心自杀,割破了手腕,死在一滩温水里,血流了满地,他自杀的视频以及那个清除两百万人的计划,终于引爆了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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