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池塘中是白中带粉的荷花,亭亭玉立,微风拂来,便娇羞的低下头,娇怯的样子宛如豆蔻年华的少女,惹人怜爱。

  池塘两侧是白玉铺就的一个平台,中间用绣有鲤鱼戏荷的屏风隔开,两侧分别用来宴男客和女客。

  宴客处特意抬高地势做了假山,并挖了渠沟,不断有仆人在高处倒水,营造出流水潺潺的样子,这便是曲水流觞。

  一朵刚刚绽放的荷花会在高处被放入流水中,顺着流水缓慢流下。

  若是在谁那里停下,那人便被“罚”做吟诗一首或者做赋一篇,当然也可以选择自罚一杯来抵消。

  不过没人会选择自罚一杯,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扬名机会,若是能做出一首好诗或者一篇好赋,才名立刻就会传遍整个中山。

  刘安也凑了一个热闹,刘垚(族长)本想叫刘安去上座,但刘安当初从河间来中山的时候就很低调,现在自然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就拒绝了。

  中山到底属于冀州,又不像河间郡紧挨着渤海郡,在袁绍的地盘上大肆结交世家(挖墙脚),万一袁绍暗中派人在他回去的路上暗杀怎么办?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再说了,当个看客多好,不然在上座一堆人围着自己,让自己作一首诗,然后众人再违心的吹捧那首平平无奇的诗实乃上好佳作。

  刘安只是想想,脚趾都可以抠出三室一厅了。

  哪像现在坐在末席,看着这些文人才子挥斥方遒,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莲花清香来得享受。

  刘安右边的人是张飞,一脸向往的看着正在吟诗的才子。

  董云因为想和阿母多待一段时间没有过来,刘元也跟着董云待在董氏。

  刘安左边的人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太紧张,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八、九杯下肚,脸上却一点醉意也没有。

  虽然古代酒度数低,但这人也算是“海量”了,这样海量的人,刘安也就见过一个程立。

  这种喝法实在是伤身,幸好程立喝得少,这才能年过五十依旧身体硬朗,嗓门洪亮。

  眼前的男子身体显然就没那么健康了,样貌还算俊朗,但面色苍白没有血色,身材消瘦宛若一张薄纸,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家里人若不管管,只怕是命不久矣啊。

  不过刘安也不会多管闲事,又不是他家里人,与他无关。

  没过一会儿,一个满含怒意的童声突然响起:

  “二兄,疾医不是说了汝不能再饮酒吗?!”

  哟,家里人来了。

  刘安悄悄竖起耳朵。

  一个“绿团子”来到刘安和那人中间。

  刘安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女童,脸蛋圆圆的颇为讨喜,头上还梳着两个羊角一样的小髻。

  不过别人家的家事刘安不好直愣愣的盯着,于是假装目视前方,用余光吃瓜。

  所幸刘安与那郎君之间本来也就只有一两米的距离,所以无论看还是听都很清楚。

  只见刚才还云淡风轻的郎君手微微颤抖,挺直腰板,拿出兄长的作态,压低声音训斥道:

  “小妹!胡闹!汝一个女娘,偷偷跑来这边做什么?

  名声还要不要了?!快回去,不然叔母该着急了!”

  甄俨也是在家里被管的狠了,难得出来便特意来了末席。

  周围没有认识他的人,正打算喝个痛快,谁知道小妹会突然找过来。

  甄俨虽然很心虚,但在外边,他一个大丈夫总不能向一个小女娘低头吧。

  女童闻言低下头,低声啜泣。

  “我若不来,怎么会知道二兄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大兄去了,阿父也去了,小弟还小,二兄若是再这般不顾惜身体,要我们姊妹几个如何自处?

  届时若是二兄有什么不好,姎也只能随兄长去了。”

  甄宓用袖口使劲的擦拭眼睛,擦的眼睛通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下。

  一见小妹眼睛红红,可怜巴巴的样子,甄俨顿时心一软。

  再说这次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于是甄俨轻手轻脚的给甄宓擦拭眼泪,哄道:

  “这次是二兄做得不对,二兄保证不会再喝了,小妹不要哭了好不好?”

  “二兄发誓。”小女娘不依不饶。

  甄俨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发誓。

  见甄俨发完誓,甄宓当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悲伤的样子,拍了拍甄俨的肩膀。

  “大丈夫一言九鼎,姎相信二兄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不然旁人都会轻视二兄的。

  姎就先回去了。”

  甄宓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刘安。

  做完这一切,甄宓才戴上斗篷的帽子,躲在婢女的身后回到女客的那边。

  甄俨见状目瞪口呆,但也只能放下手中的酒杯,苦笑一声,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承诺,便要做到。

  除此之外,甄俨还要给甄宓善后,因此甄俨起身来到刘安身边,对刘安说道:

  “在下甄俨,幸会。”

  甄俨?

  那按年龄,刚才的女童很有可能就是后世出名的“洛神”仙子,历史上的文昭皇后甄宓。看書喇

  没想到甄宓小时候这么古灵精怪。

  而且因为年纪很小,也称不上美,更多的是可爱,像个年画娃娃一样。

  刘安也起身回礼:

  “在下刘安,幸会。”

  安的同音字多了去了,只要不说字就好。

  果然甄俨没认出来,诚恳的说道:

  “刘兄,此事有关小妹名节,还望刘兄能够保密,不要外传。”

  刘安了然的点点头:

  “安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

  甄俨露出笑容,拜谢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甄俨这一支在无极甄氏的地位不算高,但到底是无极甄氏,如果不是为了找个清净地方喝酒,他才不会来到末席。

  要知道这种宴席,坐得越靠前,身份地位也就最高,像这种坐在末席的,又姓刘,大概就是中山刘氏的旁支弟子。

  因此他可以拜托刘安保守秘密,但是进一步的交流就不必了。

  世家之间交友,门第还是很重要的。

  赏荷宴过后,刘安又留了几日便返回河间,带上董云刘元,一同回到幽州。

  如今青州黄巾声势浩大,刘安觉得,大战,只怕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