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交战,胜负并非单纯的兵力堆叠,还有很多外在因素。

  但是张邈不通兵事,过惯了养尊处优的太守日子,被郭嘉话头一引,自然更容易关注到和自己有关的不利消息。

  郭嘉也不点破,反而道辞:

  “既然府君已经知晓将要到来的隐患,那嘉便先行告退了。”

  郭嘉来之前先去找了张邈经常光顾的女闾里的妇人,对方说张邈很吃欲迎还拒这一套,今天看来所言不虚。

  见郭嘉起身要走,张邈连忙叫住:

  “先生留步,不知先生家住何处?我好叫家仆送些谢礼上门。”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非也,这对先生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还请先生一定要告诉我。”

  张邈拉住郭嘉的袖子.

  郭嘉来路不明,虽然话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他也不可能因为一面之词就轻信他,还是得查清来历和弟弟商量后再下定论。

  “我如今暂居友人家中,友人是圉县蔡氏子弟蔡睦蔡子笃,子笃喜静,还请府君不要派家仆上门。

  不然嘉本是外客,还要叨扰主人,实在是罪过。”

  刘安一开始本来想让郭嘉住在陈留高氏,但是想到如今和高氏有关的诸侯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袁绍。

  无论哪一个都在张邈的雷点蹦跶,于是便修书一封寄去了蔡氏。

  陈留蔡氏是陈留名门,也是蔡邕出身的家族。

  当初蔡邕死后,只留下妻子赵五娘和年幼的儿子蔡培。

  (历史上写了蔡邕有一个孙子蔡袭,所以应该有个小儿子)

  但是幼子太小,担心蔡邕绝后,蔡邕的叔父蔡质便将自己已经成年的嫡孙蔡睦过继给蔡邕做孙子。

  因长安那边时常派人劫掠陈留颍川这一带,陈留虽然没有颍川受灾那么严重。

  但是因为蔡邕之死,为了避祸,蔡氏还是打算举族搬到陈留最东处的考县。

  相比来说那里更安全,而且也没有丢失他们蔡氏在陈留的影响力。

  蔡睦本来打算劝说赵五娘带着儿子跟着他们一起搬去考城,但是赵五娘不肯,后来蔡琰从卫氏回来,也跟其母一同坚持在圉县看守老宅。

  蔡睦没办法,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劝不动也只能任由其留下,自己便时常过来照看。

  而刘安虽然多年未曾和蔡氏通信,但当初蔡邕给他取字,这份关系是断不掉的,更何况刘安如今已经是一方诸侯。

  因此当刘安提出想要让郭嘉借住一段时间的时候,蔡睦便答应了,而且考虑到赵五娘一群女眷不便出面,自己也留下了。

  张邈闻言一乐:

  “圉县路远,奉孝若无去处,何不先留在我这里暂住?”

  我可就等你这么说了。

  蔡氏家风严,妇人又多,郭嘉可不愿意去蔡氏族地,这张邈一看就是和他一样志同道合之人。

  住在张邈这里可比蔡氏自在得多。

  “嘉怎好叨扰府君?”

  “这怎么能叫叨扰呢?奉孝见解精妙,若能留在此处与我久叙,那可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呀。”

  “......那好吧,府君盛情相邀,嘉便不推辞了。”

  “奉孝一路辛劳,我先让婢女带你下去梳洗,一会儿我们一同用膳,等用过膳食,我们再慢慢说。

  点翠、赤梅,还不过来带贵客去客卧。”

  见郭嘉愿意留下来,张邈对他说的话又信了三分。

  “是。”

  两个面如银盘,身姿袅袅的婢女走到郭嘉面前,看着婢女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媚意,郭嘉嘴角微扬。

  这地方算是来对了。

  郭嘉在张邈处待了十余日,和张邈非常合拍,两人一起喝酒吃肉谈女人,郭嘉经验丰富,令张邈惊叹,不禁引为知己。

  而经过十来天的调查,张邈也从颍川和圉县得到了一份有关郭嘉的报告。

  “奉孝之前曾去过袁绍处?”

  “正是,此人曾在前年去过袁使君处,后来主动自己离开回到颍川,去年年末颍川受到侵扰后便启程离开,去向不明。”

  “圉县的蔡氏族人也表明此人确实在他们那里暂住过一段时间。”

  身份没问题,张邈和张超两兄弟也终于放心了。

  张超说道:

  “兄长,此人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孟德若是接着与那袁绍虚与委蛇,只怕最后反而落入不利之地。

  倒不如现在拼个鱼死网破,有我们在,孟德胜算更大。”

  “不错,那我明日便出发去濮阳寻孟德吧。”

  此事重要,张邈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告诉曹操比较好。

  圉县。

  蔡睦来到蔡氏族地一处清净的小院,还没到地方,清雅悦耳的琴声便从院内传来。

  小院入口处竖着一道屏风,上面绣的是月照松柏,清流激石。

  屏风后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绰约的身影,蔡睦站在屏风前,躬身说道:

  “姑母,张府君派来的人已经打发走了,郭先生说他不过来了。”

  琴声停下,一道清婉的女声响起:

  “有劳子笃了,既然郭先生不来,那你还是回考城吧。”

  “姑母,如今正逢乱世,我怎忍心让你们一群女眷孤身呆在圉县,不如你们也随我去考城吧。”

  “我幼时便随阿父在此居住,一花一木皆是情思,实是不忍离去。

  况且先祖族地,怎可轻易弃之?子笃大可将阿母他们带走,让我替你们守着吧。”

  “可是姑母一个妇人,如何在这乱世生存?姑母不若再嫁,高氏如今便有几个适合的郎君……”

  女子轻笑一声:

  “我有克夫的名声,他们也敢娶?”

  蔡睦闻言不悦:

  “姑母何必自轻,此事明明是卫氏之错,那卫仲道婚前就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成婚一月之后更是暴毙身亡。

  我们还没怪他们骗婚,他们竟然将脏水泼到姑母身上,当真是……”

  “好了,经此一事,我已决心不再嫁,如今一个人每日抚琴作乐不知道多自在,子笃莫要再劝了。br>
  若没什么事,你便自去吧。”

  “是。”

  蔡睦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默默在心里把卫氏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