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这时候还没有午门,所以一般为了让普通百姓也能看到行刑过程,起到警醒百姓的作用,很多罪大恶极之人都会在菜市行刑。

  但今日被处刑的犯人却与以往不同,一个美娇娘一个襁褓幼儿,怎么看也不像犯下大罪之人,顿时引起了不少路过百姓的注意。

  “李大目,这美妇人是犯了什么错?瞧这哭的,怪让人心疼的。

  她郎君呢,怎的让一个美妇人出来顶罪?

  你平日里总往那些大户人家里送猎物,耳聪目明,可知道些什么消息?”

  赵麻子向平时总在菜市出售猎物的李大目打听。

  “赵麻子,这哪是我能知道的事?

  你看右边坐在胡凳上的那几个人,最边上的都是平时趾高气昂的左辅都尉,你看他现在谄媚的样子,今天来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左辅都尉是中尉(还有个名字:执金吾。)的属官,平时负责内部治安巡视,算是百姓们偶尔能见到的官。

  百姓向来是从众的,如今见有人将此处团团围住,不免新生好奇,也都围了上来。

  刘安见百姓已经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心道时机到了。

  便起身来到为了行刑特意搭建的高台之上。

  好了,他要作秀了。

  “诸君早安,在下刘安,当朝司空,不知大家可否知道我的名讳?”

  刘安大喊出声,声音洪亮,让最里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他就是刘子和?我还以为是个老叟,没想到如此年少便已经是三公了!”

  “天呐!我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三公了!死而无憾了!”

  “这刘子和怎么在此,那个美妇人难道和他有关系?”

  “刘公近来讨伐逆贼,大胜而归,我们都听闻了!”

  “我家大郎便是投了刘公的军队,不知如今可还好?”

  ……

  众人议论纷纷,刘安这个名字对邺城百姓来说并不陌生,且不说刘安本就是闻名天下的名士。

  但光其做了一年的冀州之主,便足以让邺城百姓知晓他的姓名。

  刘安稍微等了等,等百姓大概沟通一番信息后,方才说道:

  “我知诸君有千言万语,但还请先肃静。”

  身旁的亲卫立刻整齐划一的说道:

  “肃静!肃静!”

  众人方才渐渐安静下来。

  介绍完自己,接下来就该上戏肉了。

  “诸君想来都知晓,之前董贼祸国,以至于汉室倾颓,山河破碎,群奸并起,心怀异志之人泛泛。

  其中最大的贼人,便是之前名誉天下、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

  我刘安,出身宗室,自该心思报国,陛下信任我,将大任托付到我手上,命我带兵讨伐逆贼袁绍。

  我幸不辱使命,将袁贼诛杀与昌邑,本欲立刻班师回朝,可是,我却在袁贼府上发现了不少朝臣与兖、冀二州大族与逆贼往来通信的信件。

  最令我痛心的是,其中一封来自我的妾室,没错,正是我身侧的这个妇人。

  他们联和逆贼,合谋害死我妻子董氏,又在我回来探望的途中伏道刺杀,这便是当初留下的痕迹!”

  刘安解开上衣,露出左胸,上面赫然有个碗大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但是异常狰狞吓人。

  刘安走到距离那些百姓六、七步远的地方,绕着圈子走了一圈,让那些人能够看清楚。

  刘安流下悲伤的泪水:

  “若非我天生异于常人,心在右胸,只怕我早已死于途中!”

  刘安点到为止,留点空间让这些人自行脑补。

  绕了一圈后,刘安赶紧将衣服穿好。

  他胸上的口子是他之前从邺城回了濮阳后用刀割了表面一块皮肉。

  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肉伤,装个样子罢了。

  不过只要看着吓人就好,这样所有见过他伤口,以及口口传颂的人都知道他刘安为大汉流过血,甚至还差点没了命。

  他刘安,是不折不扣的大汉忠臣啊!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的心其实是在左胸内,他这样说完,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在右侧,日后也许能靠此保下一命。

  这时候暗杀还是直接刺杀以及箭杀的多,毒杀还是少。

  毒药毒性不强,而且味道形状都太明显了。

  所以就算用毒常用的也是慢性毒药,给那些本来就身体不好的人长时间服用,呈现一种自然的病情加重的情况。

  大部分的百姓在看完刘安的伤口,纵然心中有些感触,却很难表述出来。

  这时候就需要托了。

  “刘公在外征战,那些国之蛀虫竟然里通外贼,何等卑鄙无耻之徒!必须诛杀!绝不姑息!”

  “这些国贼躲在后方,不思报国就算了,怎么还能残害忠良呢?”

  刘安安排的狗托一出口,众人立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看書溂

  “对,太无耻了!”

  “必须严惩!”

  ……

  “诸君!”

  见气氛被烘托到位,刘安马上开始下一个环节。

  “肃静!肃静!”

  “这是便是家中妾室,袁氏女,仗着刚为我诞下幼子,以为我不敢惩处她,竟然里通外贼。看書喇

  可是她不懂,我刘安,绝不是因私费公之人,胆敢里通外贼之人,便是至亲我也绝不姑息!

  今日我便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国贼当众斩首,将这国贼之子当众溺亡!以示各位父老乡亲,我诛灭国贼的决心!”

  袁兰馥的喉咙已经被刘安派人毒哑,一场完美的作秀,不需要意外。

  如今袁兰馥只能看着刘如,发出呜咽的声音,双眼止不住的流下泪水。

  但围观的百姓却丝毫不可怜,甚至在狗托的带领下大声高喊:

  “诛灭国贼!”

  “诛灭国贼!”

  很好,就剩下最后的高潮了。

  刘安再次站到台前:

  “诸君!”

  这次众人不需要亲卫提醒,自觉的收声了。

  “虽然袁氏通敌并非我所愿,但是此事终归是我治家不严,犯了错,就要认!

  此次出征,死伤兵卒过万,这些人都是为我大汉牺牲!

  但是如今国库空虚,难以抚恤其家人,我刘安愿捐出全部家财,充实国库,作为这些兵卒的抚恤金!”

  这可是真金白银,这下子家中有人参军的人不用狗托就自发喊道:

  “刘公高义!”

  “刘公高义!”

  刘安则腼腆的摆摆手,难为情的说道:

  “这都是我本应该做的事,哪里算的上仁义呢?”

  众人听完,更觉刘安仁义。

  刘安说捐,自然是真捐,那种诈捐看似得了好处,实际上损了根基。

  不过呢,只捐刘安个人的家财,董云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动的,这些是都要留给刘元的。

  这也是时下的风气,女子的嫁妆是属于女子个人拥有,可以给丈夫花,但丈夫不能强行要。

  当然也有要的,但被别人知道会被嘲讽,一个大丈夫居然连妻子都养不活。

  而成婚之后,很多商铺、田庄、财物刘安都是放在董云手下让其打理。

  再加上还有一大笔钱挪到公账上去维持慈幼院的正常运行。

  所以刘安的私财并没有那么多,但多年积累下来却也不少。

  刘安前两天就打了一批木箱子,当天下午便装上自己财物让仆人绕着远路,“路过”闹市,抬到国库里。

  中间某个奴仆“不小心”摔了,掉落一地金银,让周围的人看得眼红了。

  他都捐了,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捐了,做好事不留名,那是雷锋。

  金银家财都没了,刘安自然将家中奴仆除了糜贞的婢女之外都遣散了。

  不仅是做样子,也是为了把里面的奸细都一并铲除。

  袁兰馥能成功,绝不是她一人之功。

  他府中不知道还有多少别人塞进来的眼线。

  他摆烂了,不想筛选了,干脆都遣散吧。

  然后暂时蹭着糜贞的婢女,之后让兄长从他在幽州创办的慈幼院中挑一批好苗子送来。

  这些无父无母,从小靠官寺的孤儿,才是最可靠的。

  对了,这次战事应该也产生了不少孤儿,冀州、兖州的慈幼院都办起来!

  钱从哪里来?

  当然是那些即将大出血的世家口中喽。

  他刘安,大功臣,受害者,一个妾室里通外贼都捐了全部家财。

  那些犯了错,又不至于抄家的人,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呢?

  我刘安从不双标,甚至严于待己,宽于待人,你们不用全交,交大半就行。

  微笑。

  唉,刘安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又想到董云丰厚的“嫁妆”。

  长叹一声。

  刘元,你小子好福气,当了我儿子。

  不过,千万要惜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