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的人

  女孩的语气很柔弱, 就像那猝不及防撞上来的起伏一样。

  裴洛静了静,才顶着莫大的压力慢慢转身。

  动作间,她的脊背和对方的柔软不可抑制发生摩擦。

  裴洛不免庆幸, 这种情况下对方不会觉察到她滚烫泛红的耳根。

  方润平时没少穿高跟鞋,可细跟都没有这一双高, 一时不慎便崴了脚。

  此刻脚踝又热又麻,泛着让人下意识皱眉的肿痛, 哪怕看不到实情, 也能猜到待会儿就要高高肿起。

  她眉心拧着,注意力几乎全都被作痛的脚踝吸引, 确实没有注意到裴洛的异样。

  不过在对方转过身来扶住她的手臂时, 方润还是敏锐觉察到裴洛的掌心意外的烫。

  就像是把手放进咕噜咕噜冒泡的热水里静置片刻拿出来,热意灼人肌肤。

  方润抬头,却见裴洛垂眸,凝神看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僭越。

  得体矜贵,挑不出错。

  方润咬着唇,不知第几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外表,究竟有没有别人说得那样具有吸引力。

  不过当下不是纠结这件事的好时机, 在裴洛的搀扶下,她勉强站稳了身体。

  “裴洛姐,”崴脚突然,方润眼泪险些被逼了出来,此时眼底盛着浅浅一层水光, 泫然欲泣, “好痛, 我好像没法走路了。”

  之前也不是没崴过脚, 身边没人忍一忍也就能勉强去医务室拿药冰敷,可现在身边有裴洛,方润便止不住想要撒娇。

  或许是对方之前给她的感觉太让人信赖,哪怕无关爱情,方润也总是想要依靠裴洛。

  这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只有裴洛能带给她。

  女孩委屈地咬唇,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实在可怜又乖巧,像受伤了的猫咪第一时间向它的饲养员卖乖,寻求安慰。

  连平时吝啬露出的软垫,这会儿也慷慨举起来。

  裴洛不合时宜有些想笑,是含着温柔宠溺的无奈。

  刚才的紧绷僵直全都消散,甚至生出几分逗弄的意思。

  擅自离开中途迷路也就罢了,怎么能笨到走平坦的地板还能崴脚。

  迷糊可爱得让人想要捏一捏她的脸颊,再亲一亲。

  方润撒完娇,迟迟得不到回应,有些疑惑看向裴洛,却猝不及防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她不免诧异,想不到自己哪个字惹对方发笑。

  得不到结果,方润有些郁闷地鼓起脸颊,倒是更像只小猫咪了。

  裴洛没有继续晾着她,顺着话说:“没法走路了,这要怎么办?”

  对呀,这要怎么办。

  方润不由得去看对方被西装包裹住的手臂和怀抱,刚才就升起的念头愈发强烈。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公主抱,难道要把她丢在这里独自离开吗?

  方润又看了眼裴洛,莫名笃定对方不会真的选择抛下她离开。

  她胆子大了些,或者说,在某些时刻,她的莽劲很充足。

  方润的手腕贴上裴洛的颈侧,皮肤相触的感觉似豆腐轻靠,女孩身上的馨香丝丝缕缕更为浓郁涌入鼻尖,化为无形的小钩子不紧不慢搔着心脏。

  “那就麻烦裴洛姐抱一抱我,好不好呀。”方润嗓音甜软黏糊,像软糯的年糕,咬开全是甜香。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朝裴洛靠了靠,下巴轻轻抵在手背,吐息浅浅落在对方颈间。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半晌过后,裴洛似是叹了口气。

  方润警觉竖起耳朵,下一秒却天旋地转,一双有力手臂环过她的细腰和腿弯,将她稳稳托起。

  距离被迅速拉近,肢体触碰比之前要多得多,两人身上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勾勾缠缠。

  方润偷偷抬起唇角,更加亲昵地搂紧裴洛的脖颈。

  “谢谢裴洛姐。”她低声乖乖地撒娇。

  -

  房间内。

  方润打量着装潢简约文艺的摆设,没想到第一次和裴洛开房是这样的情景。

  亲亲密密的贴贴没有,红肿热痛的脚踝倒是有一只。

  流苏裙太贴身,方润不好弯腰去脱高跟鞋,她徒劳往下抓了抓,然后果断放弃。

  卫生间没有关ʟᴇxɪ门,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没一会儿,裴洛手里握着一块浸泡过冷水且叠得方方正正的毛巾走出来。

  对方脱掉了外套,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两颗,袖口上挽几折,显得随性又矜贵。

  方润欣赏着美色,觉得脚踝好像没有刚才那样不舒服了。

  裴洛来到她的身边,俯身蹲下,将她受伤的那只脚小心抬起来。

  哪怕裴洛动作已经很轻,可抬起的过程中,方润还是忍不住轻轻嘶了声。

  刚才全都是错觉,脚踝还是很痛的。

  裴洛动作一顿,动作愈发轻柔。

  方润的皮肤很白,不需要涂提亮肤色的粉霜,小腿线条笔直,毫无赘肉。

  她的小腿搭在裴洛的西裤上,颜色对比下,衬得皮肤愈发白净。

  ——除了红肿微紫的脚踝,已经没法看了。

  不看还好,一看到脚踝,方润眼眶又有点酸,委屈地撅起嘴唇。

  裴洛看她一眼,摇摇头,抬手帮她脱掉高跟鞋。

  “可能会有点凉,我让司机去附近药店买冰袋和药了,很快就送来。”裴洛对她说着,将毛巾贴在伤处,轻轻压好,严丝合缝地挨着。

  虽说裴洛已经提醒过,可肿热的脚踝和冰凉的毛巾相贴,方润还是忍不住又嘶了声。

  这回她没控制住,眼眶轻晃,泪珠便坠落下来。

  好巧不巧,砸在裴洛的虎口。

  两人具是一顿。

  一个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小事哭出来,一个没想到被眼泪砸一下能这么揪心。

  方润先窘迫地用指尖拂去了脸颊上的泪痕,很是羞赧地偏了偏头,耳根不由自主发烫。

  “我,”她声音低低的,“我没想哭的。”

  好丢脸,能不能有个地缝让人钻一钻。

  方润又恼又羞地想。

  有什么比在暗恋对象面前哭出来更没面子。

  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裴洛敛眸,虎口上盈着的一颗剔透晶莹的水珠,起初是微热的,现在和她的体温一致,倒是没有刚才那样有存在感。

  可是这样看着,也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掀起眼皮,女孩仍旧偏着头,脖颈绷直,锁骨上方凹陷,连接成颇具美感的线条。

  为了配这条流苏裙,化妆师专门给方润戴了对珍珠耳饰,衬得后者的耳垂愈发圆润可爱,也让那一抹可疑的浅绯色又存在感起来。

  裴洛默了默,这才将那颗水珠捻掉。

  “我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吗?”裴洛温声说。

  她这副心知肚明但故意装糊涂的态度取悦到了方润,女孩这才转回头来看她,那双眼睛还是水润润的。

  方润的羞耻感减弱些许,碎成一地的面子拼拼凑凑,勉强还能糊出美丽的模样。

  “对哦,我也不知道,”她顺势说,“可能是毛巾的水滴到我脸上了。”

  说着,还要反客为主,看向裴洛。

  裴洛哑然失笑,接过这口大锅:“嗯,怪我。”

  方润又有些不好意思,唇角翘起,忸怩地将双手拢在一起。

  她刚才擦地匆忙,眼睑上还残留着零星水光,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昭示着存在感。

  裴洛凝神看了几秒,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抬手靠过去,轻轻抚过女孩的皮肤。

  指尖将水痕带走,和细腻的皮肤触碰,温热顺着神经末梢传回大脑。

  裴洛一顿,不动声色将这件事妥善做完。

  方润像是有些诧异,睫毛轻轻颤着,重新看向她。

  四目相对,因为这个亲密的举动,房间内的气温隐约在升高。

  那种口干舌燥的错觉又出现了,裴洛不由自主喉咙轻耸。

  方润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嗅了嗅,问出声:“裴洛姐刚才喝酒了?”

  从那群人去找裴洛攀谈,高矮胖瘦的身形将后者几乎完全遮住,方润就在聚精会神吃糕点,偶尔才会给一个目光确保对方没有离开。

  裴洛看着她,轻轻点头:“喝了点香槟。”

  不多,不然刚才公主抱的时候,方润就该觉察到了。

  方润哦了声,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再度暧昧起来。

  方润眼皮上残留的水痕已经被全部抹掉,可裴洛的手指还停留在对方薄薄的皮肤上,方润也没有催她松手。

  这样类似于无声默许的态度,让喝了点香槟的裴洛愈发渴。

  她又开始打量起女孩露在外面的脖颈脸庞,用视线描绘着那些清晰娇俏的线条。

  方润很乖,似是觉察到什么,仍旧默许着她的行径。

  良久,裴洛的手指才向下挪动,轻轻戳了戳女孩的脸颊,然后如愿捏住那块软肉。

  平心而论,方润很瘦,浑身没几两赘肉,脸颊却带着点软肉,无形中缓和了狐狸眼带来的压迫攻击感,平添些许娇憨和乖软。

  又娇又俏,又媚又乖。

  裴洛呼吸微微顿住,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对涂着豆沙色口红的饱满花瓣唇。

  太近了,裴洛可以隐约看到方润微启的唇内雪白下齿。

  那抹粉,又或者那抹白,驱使着裴洛,再靠近一点,看得再清楚一些。

  房间内毫无杂音,安静到可怕。

  方润的眼睫抖了两下,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一叠声急促的怦怦声就像装了音响般清晰嘹亮。

  她甚至在羞涩地想,离得这么近,裴洛会听到她的心跳声吗。

  然而,方润又好似在这平静中听到了同样急促的心跳声。

  ——不是她的。

  方润眼睫又是一抖,心情愈发雀跃欣喜。

  她眼睛亮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急促地吐息两下。

  这样的暧昧旖旎,不是她的错觉。

  此刻心动的,

  也不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