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鹿邀还是带了却烛殷一起去庙会。

  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也奇怪,好像每次要拒绝对方时,一看到那双眼睛含着些期待时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一向是个对感情迟钝的人,几次三番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一门心思都投入了种地和赚钱上,其他的一概而过。

  庙会还未正式开始,但已经有不少摊贩将找好位置将摊子摆好了,好在鹿邀他们来的算早,还有些可供选择的空位,他左右看看,找了一个一会儿人流量应当还不错的地方,把两箱蛋糕放下来,因为怕干了,盖子就没有打开。

  庙会这活动开的有规律,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几乎是年年都有的,很多人都摸到了好处,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来摆摊儿,就是想在今天赚点钱,很多都是互相见过眼熟的,鹿邀第一次来,且摊子上只摆着两个木箱子,不知道是卖什么东西的,一时间引来不少人探究的视线。

  却烛殷不喜欢被人这样观赏式地盯着看,有些不耐烦地投过去视线,刚刚脸上的笑意消失后一双眼就又冷又沉,单是一对上就有些瘆人的慌,许多人一碰上这目光就感觉转过去,低下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做自己的事情,嘟嘟哝哝的小话可没少说。

  “那个小哥长得俊,怎么看起来这么凶。”

  “就是,看着要吃人似的,也不知道那两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嘘嘘嘘,别说了,管人家装的什么呢,都是来讨生计的,管这么多做什么”,一个年龄略大的大娘打断了声声的窃窃私语,利落地将自己的摊儿摆好,架子上是一些自己编织的装饰品,有很多精巧的编绳,大部分是女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沈大娘又开始叨叨咯!”,一个小孩儿举着个糖葫芦嘻嘻哈哈地跑过去,两个小辫儿一晃一晃地,沈大娘叉着腰说他,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哪儿都有你!”。

  人在陆陆续续地多起来,鹿邀刚要移开视线,就看到沈大娘朝他走过来,走近了看清站在摊子边儿的是两个年轻人,笑着道,“你们两个是兄弟吧?”。

  他们二人长得一点不像,这怎么就被看作兄弟了?鹿邀刚要开口拒绝,就被却烛殷抢先了,他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朝那大娘好不亲切地应道,“我是兄长,这是舍弟”。

  说话倒是说得好,鹿邀难得在心底吐槽了他一句,再看那大娘,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一看就是相信了,他叹口气,也不再去做没用的解释,任由着却烛殷把自己说成是弟弟。

  上次还说是娘子呢,总之嘴里没个把门儿。

  沈大娘看看二人的脸,赞不绝口,“你们年纪轻轻就知道出来摆摊儿补贴家用,真是好孩子”,她犹豫片刻,看看鹿邀,小心开口道,“不知道小哥成亲了吗?”。

  大娘这话里也没个主语,鹿邀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这位大娘是在问却烛殷,张口便道,“他没有成亲。”

  却烛殷没说话,轻轻挑了下眉。

  沈大娘知道他是误会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问的是小哥你,不过兄长都没有成亲,我猜你也没有婚配”,她笑眯眯地看着鹿邀,两只粗糙的手交叠着摩挲几下,试探着问道,“我没猜错吧?”。

  原来问的是自己。鹿邀之前在现代没少被人介绍过女朋友,虽说迟钝,但到底是经历地多了,见沈大娘一脸期待的模样,也能懂个中缘由,应对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自己已经成亲了,但坏就坏在,他实在不会撒谎。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点点头道,“还没有成亲”,说到这里,鹿邀也才意识到,他来这里已经许久,好像是连姑娘也没见过几个的,更别说成亲这事儿。

  这边却烛殷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脸上的平缓神色早变了又变,却听那大娘听了鹿邀的话一脸喜色,“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她走近了些,犹豫着继续道,“有看中的姑娘吗?”。

  “……没有”,鹿邀没想到大娘会一直问,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果然下一秒就听大娘开口了。

  “哎呀!这不是正正好”,沈大娘一拍手,眉开眼笑道,“我刚刚就注意到小哥你了,我家姑娘还没有许配人家,改日你们认识认识如何呀?”

  话一说完,她往后看一眼,眼睛就亮了,“刚好,我女儿来了”

  鹿邀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瞧见不愿出走过来一个穿着浅青布衣的姑娘,黑发绾成双鬓,簪一支雕花木簪,面目清秀,看见沈大娘招呼她,微微一笑,朝着这边儿走过来。

  这下可不得了,早知道刚刚他就该说一回谎话,往日带着却烛殷出门,吸引人目光的一向都是这人,往常他放心地很,却没料到今日倒是换他被找上门来。

  那女子慢慢走到跟前,鹿邀手心都急出了汗,他赶紧用手拉扯一下却烛殷的袖口,侧头求救,悄声叫了一声,“小黑”。

  却烛殷脸色不太好,他刚刚站在这里宛如一尊佛像,站着听沈大娘问东问西,问过来问过去,关注地都是鹿邀的婚配问题。

  婚配与否与她何干?

  人类当真是烦死人。

  他眉头微皱一下,很快恢复笑脸,低头看了一眼鹿邀,见他神色慌乱,莫名稳了稳心神,回过神去,看着那个姑娘。

  “娘,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女子皱起秀气的眉,挽着大娘的手臂,低头小声说完后,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鹿邀和却烛殷,脸色微红,“我娘就是这样,你们别见怪”。

  沈大娘很是高兴,摸着她的手,笑呵呵道,“婉婉,我正同这二位说你呢,来的刚好”。

  却烛殷轻笑了声,一双眼轻轻瞥去一眼,视线定格在婉婉身上,注意到身上的视线,婉婉转过来看了一眼,恰好与却烛殷的眼睛对上,神色一顿,瞬间就红了脸,怯生生地低下头,小声叫她娘别再说了。

  沈大娘却不依,她拉着女儿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鹿邀身上瞅,“小哥叫什么名字啊?我家婉婉今年刚十九,长得漂亮,平时也勤快,也该到了找个好人家的时候了,你们……”。

  话未说完,却烛殷开口了,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搭在鹿邀肩膀上,“我家弟弟婚配之事,做兄长的自然是不能不管,年龄原也到了婚配的时候,只是我们家中只有兄弟二人,怕是姑娘嫁过来了不方便”。

  婉婉红着脸看着却烛殷,小声应了声,“…我也不太在意的”。

  鹿邀一看这情况,也能明白些——这是沈大娘看上自己做女婿了,可女儿喜欢小黑!

  他扭头看一眼却烛殷,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小黑怎么这么受欢迎,不觉仰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

  来参加庙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渐沸,鹿邀收回心思,看看手下的两个箱子,心里有些焦急,“大娘,这事儿改日再谈吧,今日我有些忙”。

  沈大娘听他这么说,笑呵呵地问了他姓名后说稍后闲暇再来,也没再逗留,转身就走了。

  鹿邀松了口气,明明没做什么体力活,却觉得心累的不行,抬手把木箱盖子打开,好在蛋糕是刚做出来的,这一会儿时间过去没多久,还温热着,一打开后便香气四溢。

  却烛殷见他和没事人一样,侧目看他一眼,问道,“你为何要告诉她你的名字?”,要是以后还来烦怎么办?

  蛋糕的甜香很快便引来了几个小孩子,鹿邀正弯腰给他们递东西,他专门准备了油纸,裁成大小合适的小方片,每一张都恰好能包起一个小蛋糕来,他一边包着小蛋糕,看着手里被拱起的油纸,便不由地想到杯子蛋糕,心里把这事儿安排下来,打算下次做做,收好铜板,他才道,“她们不知道我们家在哪里”。

  “等到卖完这些,我们就离开”,鹿邀自然是不会被大娘拉着和她女儿相亲的,刚刚早想好了一会儿卖完就走。

  蛋糕全部装在箱子里并不引人注目,拿出来又容易散去热气,鹿邀思考一会儿,仰头看了一眼却烛殷,头一次十分认真地将他从头到脚完整地打量一遍

  往日总待在一起,他总是忽略这人的脸,他见过的人不少了,可千万人里,连自己也觉得这般惊艳的,也就这一个。

  身高腿长,站在这里,也该发挥作用。

  鹿邀拿了一张纸,包起一块儿蛋糕来,递给却烛殷,“要吃吗?”。

  还在家时鹿邀做蛋糕的时候却烛殷觉得新奇,吃了不少,眼下腹中饱饱,虽说蛋糕好吃,但也没有太多想吃的欲望,刚要拒绝,就听见鹿邀接着说了一句,“你长得好看,可以当一会儿招牌”。

  “你在夸我?”,却烛殷笑起来,等着他回答。

  鹿邀点了点头。

  他这才接过蛋糕,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鹿邀想的没错,却烛殷确实是个很好的‘招牌’,他本就长得惹眼,站在一处便是风景,叫人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