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清面上显露出疑惑:“你要我怎么做?”

  杜若宣犹豫再三, 还是对江意清说了自己需要他做的事情。

  江意清倏地笑开,他近距离捧起杜若宣的脸,用极其轻佻的语气说:“所以你要我这么对你, 你才能硬起来?”

  “你好可悲啊。”只不过短短数秒之间, 江意清完全变了一种态度, 这让杜若宣措手不及。

  他呆呆地望着江意清,像是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江意清这会儿不由得真心觉得他可怜起来,原本他绑架自己做的那些事, 江意清以为只是为了折磨自己而故作变态,却没想到杜若宣并没假装, 而是确实有这样的心理。

  这对于一个男性来说实在是太可悲了, 不是吗?

  下一秒, 他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杜若宣的脸颊, 说道:“别装了,绑架了我, 对我百般折磨的人, 就是你吧?”

  杜若宣静静地看着江意清,他鲜艳的唇瓣上渲染着湿润的红色, 那是刚才自己含咬过后的结果。但不过短短几分钟, 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才意识到, 刚才江意清所说的一切,可能都只是为了套出自己的话而已。

  而刚才自己也知道说出来这些会让江意清起疑, 却还是因为沉溺于暧昧的气氛而说了。

  杜若宣只不过用了几秒就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没错, 就是我。”

  他极轻地笑着:“江意清, 你全身都已经被我舔过了, 被你当初看不起的那个杜若宣, 不仅如此,你还在我身下不止一次地痛哭求饶过。我早就想知道当你知道那个人是我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了。”

  “好奇心都快要爆炸了。”他从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套上裤子:“谢谢你让这一刻提前了。”

  不用再问,他也知道刚才江意清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太了解江意清了。

  江意清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过了五秒钟,忽地爆发出一声大笑。

  杜若宣坐下来看着他,动也不动,似像在欣赏他的表演。

  江意清转身,走到身后的架子面前,拨开杂物,将杂物后面的手机拿了出来。

  而手机屏幕上,直播画面还在继续录制着。

  他把手机拿过来,丢在茶几上,大笑着鼓掌:“杜若宣,不得不说,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精彩了。”

  “这款软件有直播回放的,稍后我会发给你,你可以慢慢欣赏。”他笑得腰都弯了下来,指着茶几上的手机。

  杜若宣愣了几秒,目光落在手机上,接着拿起手机:“你做了什么?”

  看到直播画面上的自己时,杜若宣指尖颤抖起来。

  江意清笑道:“我给你们公司群里都发了直播链接,包括你们家的每个人也都短信通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通过直播间在收看。”

  “笑啊,怎么不笑了?”他望着杜若宣苍白的脸:“把我绑去的时候,蒙住我的眼胁迫我的时候不是笑得很欢吗?”

  “你现在也应该笑的,不然以后你就更笑不出来了。”他站起身,转身的那一刻,笑容消失在嘴角处。

  方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是为了怕杜若宣对他不利,江意清走出门,方熠立刻走上前问:“没事吧?”

  “走吧。”江意清没说别的,走在前头。

  客厅内,杜若宣呆滞地起身,去里屋拿起手机,手机的未接来电足足有几十个,看来都是想提醒自己的。

  公司的工作群他已经没有勇气看了,于是麻木地打开手机短信,看到了爸妈发来的短信,对于表面文静善良的他居然在背后策划绑架的事表示震惊。

  而他所任职的那家企业的老板也发来短信:“明天不用来了,你被公司辞退了,解聘合同明天发到你邮箱。”

  杜若宣冷漠地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过了一会儿,竟莫名幽幽地笑了起来。

  *

  自从那日在江宅偶然听到江昌林和何万冲的交易之后,顾安风就开始终日恍惚。

  本来他想找江父让他出手管一下叶斐然的事,但在亲耳听到江昌林说的那些话之后,叶斐然的事目前已经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下午提前从公司下班后,他驱车来到江意清的家,想来看一下江意清。

  江意清今天并没去公司,车还停在门口。

  他输了密码进了大门,庭院中负责打扫的佣人说江意清在三楼露台。

  于是他上了楼梯来到三楼。

  推开露台的门,入眼便看到江意清独自半倚在摇椅上,眯眼任阳光打在身上,样子看起来格外放松。

  顾安风静静走到江意清身后,手放在江意清肩上。

  江意清微微回头,见是顾安风,面部瞬间柔和了不少:“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安风坐在他身后的长椅上:“刚来的,下午公司没什么事,听方熠说你下午在家。”

  江意清又将上身放松下来,左侧胳膊倚在摇椅的靠背上,身子一半面向着顾安风。

  他和顾安风最近见得并不多,顾安风上次来过他家之后,他们便没怎么见过。

  看着顾安风的时候,江意清不由得又想起秦宣鹤说过的话,也就是关于顾安风主动替婚是出于私利考虑的。

  不得不承认,如果说秦宣鹤意在挑拨他们两个兄弟的关系,那么他确实做到了。这让江意清心里确实会多一根刺。

  “小清,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或者需要我帮忙处理的事?”他问道。

  江意清看着他:“怎么忽然这么问?我最近很好呀。”

  的确是有一件事要处理,但是他昨天刚处理完了。而且处理的相当完美。

  他已经收到消息,就如同他所预想的一样,杜若宣的公司已经把他辞退了。

  并且短时间内,

  恐怕他也会羞于和亲友见面。毕竟直播里抖出来的秘密,都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顾安风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忽然怀念起了你还小的时候,总喜欢围着我转。好像直到出国前,你都很依赖我。”顾安风说:“以前出什么事都会缠着叫我帮忙摆平,现在好像忽然就长大了,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是怕麻烦到你。”江意清笑:“而且我现在也很依赖你啊。”

  剧情线正是从他回国后开始进行,自然就没有时间缠着顾安风了。

  顾安风就也笑笑。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江意清脸上,光线仿佛给他加了一层柔光特效,比平常还要更美一些。

  明明是在眼前坐着的活生生的人,在顾安风眼里,却像海面上随波浪浮上来的白色泡沫一样,随时会消失。

  他忽地问江意清:“小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非常信任的一个人,我假设这个人可能是你的亲人,又或者是你最好的朋友,其实背地里正在做着伤害你的事,你会怎么应对?”

  “而且,他真正的面目可能是和你认识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看到江意清的脸色也跟着变严肃,顾安风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如果,你不用想太多,当做是一个假设好了。”

  “如果真的是我非常信任的人,我的生活一定会天翻地覆。”

  “或许我会问他究竟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然后满足他想要的东西,再和他断绝关系。”江意清看向顾安风。

  顾安风这么问的原因,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吗?意思就是他很有可能正在背后做着伤害自己的事?

  但是,为什么呢?

  听了江意清的回答,顾安风难以笑出来。

  “哥,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让我怪害怕的。”江意清装作没事,起身坐在顾安风身边。

  顾安风这才强撑出一丝笑:“怕什么怕?我只是做一个假设,这样万一如果未来真的发生了,我好保护你。”

  江意清也笑了下,顺势身子向后仰,自然地侧躺在顾安风膝盖上。

  “哥,你想太多啦,怎么总担忧来担忧去的?既然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就好好放松下。”

  “陪我晒晒太阳好啦。”他两只手放在侧脸颊下面,像只猫咪蜷在顾安风腿上。

  “好。”顾安风将手放在他肩上,身子放松下来,靠在靠背上,仰头感受着午后的阳光。

  同时下定决心,如果江昌林要把江意清交给何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如果无法阻止,那么他会不计后果的带江意清离开。

  *

  顾安风没告诉江昌林鸿来的骚乱,但并不意味着江昌林不知道。

  虽然他假装计划退休,将公司暂交给江意清管理,但实际上还在暗中监视着鸿来内部的所有事情,当然也包括江意清平时的一举一动。

  从江意清被赵游绑架,再到江意清将自己喜欢的男人带到公司里,他都知道,只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

  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通通懒得过问。但涉及鸿来利益的事,他绝对是不能装作看不见的,这是他的底线。

  鸿来连同耀辰在新产品上面搞市场营销策划,以离谱的让利方式挤压其它公司生存空间,短时间内虽然可以占得大量市场份额,但是长期必定会影响鸿来的利益。

  更不要提世华那边已经感到不满。据说对方正在收集证据,如果掌握了确切证据举报给相关部门,到时对鸿来就非常不利了。

  而他了解到目前鸿来内部出现的动荡,正是由江意清带来的男人导致的,江意清把新产品研发销售的项目交给那人来带,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江昌林习惯性派人去查了江意清情人的背景,起初听名字就有一股熟悉感,查过他的家庭资料之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手下送来的资料,盯着上面印着的叶斐然父母的名字和照片,一段他并不想去回忆的往事席卷脑海。

  注视了许久之后,他攥紧了手中的资料纸:“这才是你接近江意清的理由吗?叶斐然?”

  江昌林几乎是在知道了叶斐然的行动之后,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他继续派人调查,查出叶父叶母目前所在的医院,以及平常叶斐然会去探望的时间,接着派人在医院附近和叶父叶母病房附近驻守,等他的命令。

  一切就绪之后,他拨打了叶斐然的手机。

  接起来之后,对方的第一声便让叶斐然反应过来了他的身份——江意清的父亲江昌林。

  他并非不知道江昌林有手段查出他的身份以及家庭背景,从而猜测出他的意图,甚至可以说他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他笑了一声,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你终于打来了。”

  江昌林不慌不忙:“哦?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江伯父。”叶斐然道:“你我在十多年前还曾有一面之缘,加上我们两家的渊源,我自然不会忘记了。”

  江昌林也爽朗一笑,眼下的情景和他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并不一样,叶斐然这个人似乎并不普通:“我跟你爸妈都这么多年没联络过了,你还能叫我一声伯父,我很欣慰。”

  “后生,我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又道:“你想要什么?直说,不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鸿来不只是我的心血,还是很多人付出经营的结果,不是你能作乱的地方。”

  “江伯父,看来鸿来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呢。”叶斐然极轻快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如果当鸿来垮台之后,伯父您会是个什么感受?”

  “毕生心血就此毁灭,您的信念应该也会随之破碎吧。”叶斐然猜测道:“人生也会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会觉得一辈子就虚无的白活了,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江昌林口气突变凌厉:“你什么意思?”

  叶斐然道:“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帮你设想一下这个场景。人在自己亲身经历过别人的痛苦之前,是断然不会感同身受的。”

  “当然如果您没有体会过一无所有的感觉,也肯定猜不到我现在想要什么。”他说。

  江昌林已失去了耐心:“你的一无所有和我有关系吗?”

  “五年前对我爸妈公司的打压和收购,您没参与吗?”叶斐然声音倏地冷下来。

  江昌林失语,这才反应过来,叶斐然原来为的是这件事来复仇的。

  当年叶家失势,几乎成了砧板上待分割的猪肉,青市中只要知道这件事的,没有人不想去趁机分杯羹赚点利益的,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只不过由于自己特殊的理由,他是相对来说行动最快的那一个。

  江昌林觉得又喜又忧,喜的是叶斐然还并不知道那个更深重的秘密,看来叶父叶母并没告诉他;忧的是叶斐然似乎复仇之焰烧的很旺,如果不把他趁早赶出鸿来,他或许会一步步地彻底把鸿来搅翻。

  江昌林的沉默已经透露了太多。

  叶斐然冷笑一声,笑人性贪婪,笑人心难测:“多么讽刺,曾经表面还是朋友,等落魄了就来插一刀,我爸我妈从来都没对不起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江昌林试图谈判:“商业上的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太感情用事了。这样吧,你告诉我,我怎么补偿你你才能满意?你的要求我会尽力满足的。”

  “你想怎么补偿?”

  “你要钱,只要不漫天要价我都可以给,如果你想要自立门户,我可以用我的人脉为你提供资源,当然如果你不想自己单干,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一份薪水可观的工作,选择权在你手上。”江昌林是商人,他的眼里一切都是以利益为衡量标准的。

  但叶斐然只是想要他主动悔过,要他亲自给自己的家人道歉罢了,他需要的只是感情方面的弥补。

  鸿来本就不是他的第一目标,只是他的跳板。

  知道像江昌林这样的人,真心悔过是近乎不可能的,叶斐然倏然笑开:“不,这些都不够,我也都不想要。”

  “做人不要太贪心。”江昌林道:“叶斐然,你知道吗?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什么机会?”

  “离开鸿来,离开意清身边,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否则下场你承担不了的。”江昌林说。

  叶斐然断然拒绝:“你别想了,不可能的。”

  江昌林不慌不忙:“这就是你的回答?好,我知道了。”

  “你爸妈目前正在市二院长期住院,对吧?”

  叶斐然怔了下,皱起眉:“什么?”

  “没什么,我提醒你一下,还是要多去医院关心一下自己的父母,免得父母不在眼前,要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叶斐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瞳孔倏地瞪大了:“你……”

  江昌林落下最后一句话:“不要怪我,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叶斐然。”

  电话在此刻挂断。

  叶斐然立马打给父母,却不知道为何父母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随后他又开始疯狂地给医院方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正是医院最忙的时候,接待台一直占线。

  他飞快地冲出家门准备打车去医院,一路上央求出租车司机开的更快些,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去医院。

  用最快的时间到了医院后,赶到父母住的病房之后,却发现床位上俨然都是空着的。

  他心急如焚,跑出病房慌忙抓住从病房前匆匆走过的护士:“302号床的病人呢?去哪里了?”

  护士往房间里探了一眼:“哦,是一对中年夫妻对吧?”

  “对,是我爸妈。”

  “大爷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输完液之后一直呕吐,情况很差,刚送进急救病房了,大娘跟着一起进去了。”护士走在前头:“跟我来吧。”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抢救室里,叶父刚由医生做过全身检查,检查出明显的肝脏中毒症状,具体原因未知。

  出事的时候叶母在食堂买早餐,回来的时候叶父就已经不对劲了。

  医院的工作人员询问护士的时候,得知一个小时前叶父换了药正在休息,而叶父出现中毒症状就是在输完液之后,中间不会多于半个小时,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叶斐然安抚好了惊慌的叶母的情绪,等她冷静下来之后,独自找到负责父亲病房的护士,提出会不会是输液的药有问题?

  护士说输液用的药物是叶父近两年来一直服用的,从没出现过排斥反应,绝不可能是医院的药出了问题。

  联想到江昌林警告他的话,叶斐然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于是又找院方调了上午的监控,在监控里果然找到了猫腻。

  监控画面中,自从上午十点钟,便有好几个形迹可疑的黑衣男人一直在病房外转悠,借探视为由站在走廊里。

  而在护士给302号病房的叶父换完药之后不久,叶母也出了病房,不过五分钟,其中一个黑衣人便左右打量着,趁走廊人来人往溜进了病房,之后不过十分钟,再次溜出来。

  而外面的其他人,则等他出来之后开始刻意在他附近经过,混淆经过病房门口的护士的视线。

  又过了不到十分钟,几个人压低帽沿分别从楼梯不同方向离开,全程没有被任何人看出异常来。

  基本是可以确定有人故意在叶父输液瓶里投毒了。

  叶斐然立刻选择了报警,但就如意料中的一样,江昌林将事情做得很干净,监控没有留下任何人脸,医院的监控也没留下几个人的相关身份信息。

  警方那边说让叶斐然先回去等消息。

  叶斐然显然低估了江昌林的手段狠辣程度,又或者是他从来没想过江昌林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当晚,叶父病情恶化了。医生几乎隔一个小时便来看一次情况,一脸忧虑地对走廊里的叶母和叶斐然交代,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他们医生也并不保证他是否能挺过这一关。

  叶父这几年身体本就一年不如一年,健康早早就亮起红灯,这次的恶意投毒事件更是催化了身体机能退化。

  看着急救室门口亮起的红灯,耳边传来叶母不间断的抽泣声,叶斐然向天祈祷着自己的父亲能熬过这关。

  同时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报复那个把父亲变成这样的人,让他付出对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