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 鸿来方面到场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会议室只剩顾安风他们一行人。

  秦宣鹤一边收拾资料,一边朝会议室外面投过去一眼, 确定没看到那抹自己在寻找的身影, 继而发出一声轻笑:“江意清也是够厉害的, 这种场合居然真的都没来看一眼……也不知道躲什么地方风流快活去了。”

  “如果他来了,看到我们三个,估计也是和江昌林差不多的反应吧。”秦宣鹤说道。

  另两个人却只当做没听到, 沉默不语。

  这样的沉默令秦宣鹤感到不快,他看向同样垂眸在收拾东西的顾安风:“整个城市都在找的人, 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无论怎么样, 法院强制执行的时候总能找到人的吧, 他们自有自己搜寻的手段。”

  “就算他爹发了疯彻底失去行为能力, 他照样逃不过法院的追查。”说完后,秦宣鹤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安风一眼:“他应该去找过你吧?”

  顾安风瞥了他一眼, 漠然回了句:“没有。”

  接着拿起自己的公文包, 转身走出会议室。

  秦宣鹤砸了下嘴:“啧啧,只是提了一下他就这么大反应吗?”

  顾安风走之后, 会议室一下子只剩下秦宣鹤和叶斐然, 两个人并不互相感冒, 只是因为各取所需才会一起合作。至于平时更是连一句问候都不会说的关系。

  秦宣鹤走到俯下身子收拾东西的叶斐然面前,阴影顺着他来的方向打下来, 叶斐然有所察觉地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对方。

  “听说你新找了个男人?”秦宣鹤抱胸站在他身前, 语气里半是玩笑意味:“杜若宣说在你电话里听到了喘息声……像是在跟别人上床。”

  “然后你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急着去办事似的。”他笑了一声:“他好像还很愧疚, 担心是不是打搅了你的好事呢。”

  秦宣鹤明显阴阳怪气的口气并没让叶斐然的情绪有任何起伏, 他眼神短暂落在秦宣鹤身上,接着又转开:“没有,他听错了。”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简洁利落的解释。

  接着收拾起来桌上最后一支圆珠笔,装进公文包侧袋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宣鹤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的微笑逐渐僵住,直到消失。

  他很清楚,消失的江意清不是藏顾安风那里,就是在叶斐然那里。不会再有别的去处。

  看自己问起来江意清的时候两个人脸色暧昧的模样,八成是都有份。

  想来顾安风也是够贱的,背地里把鸿来搞到破产再收购回来,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接济落魄后的江意清,搞得自己就像个救世主一样,其实自己就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江意清毁掉的那个人。

  他难道以为自己还洗的白?

  秦宣鹤揉了下额,无心再继续揣摩顾安风的行为模式。管他是自导自演的神经病,还是自有自己的用意,他都并不关心。

  心里默念了几遍江意清的名字,自言自语道:“抓到了要把你怎么办呢……小可怜?”

  “你可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啊。”秦宣鹤喃喃道。

  *

  叶斐然来的路上反复确定确定后面没有跟着的车,才放心下来,一路疾驰。

  他将车停在了别墅的地下停车场,接着走出停车场,往别墅走去。

  为了不让秦宣鹤他们查到自己有这么一处住所,也为了打消他们的疑心,他刻意减少了过来江意清这边的频率,连续几天都是回到父母家里一起住的,偶尔深夜才敢开车过来。

  或许是他的做法奏效了,跟着他的车今天并不在。于是他便提早赶了过来。

  江意清站在楼上窗户后面,已经看到了楼下开过去的车,便猜是叶斐然回来了。

  下楼刚走到客厅,男人便开门从玄关走了进来,和江意清对视着。

  江意清道:“又忙到这么晚吗?”

  叶斐然点点头:“最近事比较多,而且盯我的人也变多了,好像都是冲你来的。”

  只要随便一查就能查到叶斐然和江意清以前的关系,债主们盯上叶斐然也不令人意外。

  江意清知道自己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只不过是因为还不起而躲避罢了。叶斐然说担心他看到外界关于鸿来的新闻心烦,所以也将他的网络信号断了,吩咐他只要安心待在家里就好。

  虽然这明显是一句安慰性质的话,并没什么实际帮助,但目前看来江意清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像这样暂时蛰伏。

  叶斐然买了做料理的食材回来,为江意清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两人之前虽然好过一段时间,但是这还是江意清头一次吃到叶斐然做的菜。

  味道出乎意料的还不错,明显是经常下厨的了,火候、咸淡都把控得非常好。

  叶斐然见他脸上表情还算满意,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太家常的菜江意清会吃不惯:“路上来得稍晚了些,超市都已经快关门了,生鲜区没剩什么好食材了,这次就先凑活一下,下次再做更丰盛的菜给你吃。”

  “我会做的菜还有很多。”他朝江意清笑笑。

  江意清抬起头来,笑着回一句:“好。”

  饭后,叶斐然将碗筷收拾完之后,便又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余光打量了一眼江意清后,将厨房的推拉门关上,一边擦着流理台一边接听起电话。

  被收购之后的鸿来正属于起步阶段,有不少工作都需要他关照。

  谈好的装修方案通过电脑已给他发了过来,叶斐然感叹着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机,要他晾着江意清去办公事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但对方做到现在才发来,自己肯定是要过目一下的,毕竟对方也在等着答复。

  于是他说:“好,我等会儿看下。”

  拉开门从厨房走出来,坐在客厅打着电玩的江意清投来目光:“谁的电话?讲这么久。”

  叶斐然笑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我上去处理一下,很快下来陪你。”

  江意清没出声,在叶斐然转身走上阶梯之后,忽然出声叫住他:“叶斐然——”

  叶斐然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看他:“嗯?怎么了?”

  江意清看向他,面上一笑:“没什么,忽然又忘了想说什么,你上去吧。”

  叶斐然同样笑了一下,才又转过身上了楼。

  转过身的那一刻,僵硬的微笑表情立刻消失不见,攥紧的手也松开。

  听到青年蓦然叫自己的名字,差一点……就以为青年要起疑了。

  所幸……只是他想多了。

  在他身后,江意清的目光紧锁在他身上,露出一丝疑惑和探究。如果自己刚才没看错,刚才叶斐然脸上的确出现了一瞬惊慌的神情吧……

  叶斐然上了楼上的书房,打开电脑,接收了装修设计师发来的方案,看完之后,又提出了几点需要改的地方,发给了对方。

  电脑自动接收了微信的文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斐然按错了键,自动打印出来对方之前发送过来的合同。

  叶斐然拿起来随意看了一眼,刚想随手扔进垃圾桶,书房门外,江意清轻步走进来。

  “公事谈完了吗?”青年走近,扫了眼他手上的合同纸:“这是什么?”

  “刚谈完。”此刻再扔进垃圾桶里显得颇为刻意,所以叶斐然索性大方展示给他看:“新公司的装修合同。”

  江意清微怔了一下:“你开了新公司?”

  他顺口问:“哪里来的钱呢?开公司应该要不少启动资金吧。”

  叶斐然说:“攒下来的,父母也赞助了些。”

  是和之前一样的说辞,解释这栋房子怎么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做什么能这么快攒到这么多钱?江意清的心中闪过一丝怀疑。

  叶斐然将青年手里的合同拿过来,又扔到垃圾桶里:“刚才打印机误打的,算是废纸一张。”

  “好了,我们下楼吧。”他起身,揽住江意清的肩说道。

  *

  没有网络,电视线也没接,江意清在这栋别墅的娱乐活动其实十分有限,打单机游戏算是一个打发时间最快也最合适的活动了。

  叶斐然陪他打了会儿双人模式,歇息的时候江意清说想喝茶,他便起身去翻家里之前放的茉莉桂花茶,泡给江意清喝。

  端茶回来的时候,听见江意清手机响起来。

  突兀的铃声在空旷的客厅响起来,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江意清拿起来看了一眼,盯着上面那串号码,不出几秒就认出来号码的主人是谁,脸色一变。

  叶斐然将茶放在江意清面前:“是谁?”

  “我哥。”江意清说:“不知道怎么找到我手机号的……”

  他的手机和手机卡都换了新的,新的手机卡通讯录目前只有叶斐然一个人。

  江意清思索着是该按断还是接起来,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

  电话接起来之后,两个人都没先说话。

  顾安风那头有风吹过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室外。

  江意清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托人查了好几天才查到的。”顾安风说。

  自从江意清房子被查封后,顾安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对方的手机卡被注销,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他的人日夜跟在叶斐然后面,就在刚才查到了他的秘密住处,以及藏在那里的江意清。

  他想知道江意清好不好,也想问他是不是愿意回来自己这里,以前那总围绕在耳边的声音如今再听到都是一种奢侈。拨出电话的那几秒,他内心既忐忑又不安,怕江意清不会接。

  幸好……他还是接了起来。

  顾安风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口:“小清,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回哪儿?我还有地方可去吗?”江意清说:“鸿来没了,我妈死了,我爸看我像眼中钉,而你……”

  “顾安风,我想我和我爸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错信了你,把你当成自己家人。”他语气冰冷:“如果不是看在你在我妈的葬礼上忙上忙下出了不少力,你的这通电话我都不会接。”

  “对不起,对不起,小清……”

  “听我的,回来吧,来我这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切都不会变。”顾安风说:“如果你不想见我,也可以,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永远也不见你,我向你保证。”

  “我只是想让你生活的更好……”

  “不可能,别想了。”江意清断然拒绝,简直气到快要笑出来:“一切既然已经变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何况……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些话的,顾安风……”

  明明做了那些事……怎么还能这么厚颜无耻的……当做无事发生。

  他没把这些事告诉爸妈就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剩下的这些话停在唇间难以说出来,好歹是兄弟一场,还是留了点余地。

  “还记得妈在病床前说过的话吗?”顾安风说:“她说……我们永远都是兄弟,让你记得要听我的话,忘了么?”

  江意清怔了下,回忆起了妈妈说的这些话,面上出现了一瞬的动容。

  “嗯?还记得吗?”顾安风说:“小清,妈妈说这些不是没理由的,或许她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所以才会对我们说这些。”

  “拜托你听她的话吧,回来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就像以前一样……

  只要你还肯像以前那样看我一眼。

  江意清陷入沉默,手指捏住手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听出了顾安风话里的真诚,不像是在耍他。况且也完全没必要,如今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么?

  就在他被打动后犹豫的时间里,身边的男人缓慢地靠近了过来。

  身体伏到茶几之下,蹲在江意清的膝盖之间,手缓缓地摸到他的裤扣上。

  江意清的注意力还全在对话里,全然没注意到腿中间蹲着的男人。

  男人一气呵成,将他的睡裤褪下来……

  因忽然涌入的冰凉空气,江意清小小惊呼一声,惹得电话对面的顾安风心瞬间乱了:“小清,怎么了?”

  看着面前男人的动作,江意清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再发出奇怪的声音,和抬眼过来的男人对视上的瞬间,察觉到男人的神情冷静又克制。

  表情怎么能如此自如?仿佛做着这事的人不是他似的……

  “我,我没事……”江意清用眼神示意着男人不要再继续,用手推男人却哪里推得开。

  又一声闷哼声顺着话筒传过来,顾安风彻底慌了:“你受欺负了?是不是?”

  话筒里的声音明显抬高,就连正在卖力的叶斐然也隐约听到了。

  “没有……我很好。”江意清面色惊慌回答着,朝叶斐然指了指自己的话筒,示意自己还在电话,却不见叶斐然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那你那是什么声音?”顾安风皱眉,依然抱有怀疑。

  “总之我不回去……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怕接下来自己会失态,江意清匆忙对电话那头的顾安风说道:“也别再打电话来了。”

  看着蓦然挂掉的电话,顾安风愣了好几秒,再回想起刚才江意清发出的那身闷哼声,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脸色瞬间沉下来,转身上了车,接着汇入川流不息的道路,心急如焚地赶往叶斐然的秘密别墅。

  要是叶斐然敢对江意清做什么事,他发誓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挂完电话后,叶斐然的攻势便更加肆无忌惮,直到江意清软在沙发上。

  叶斐然将人揉进怀里,又亲了好一顿,咬着他耳朵亲昵的说:“还记得上次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吗?”

  江意清脸一红,回忆起了上次大白天时在这张沙发上他骚扰叶斐然打电话时做的挑逗动作,以及后续两个人做的事,才反应过来叶斐然是在记上次的仇。

  他拉过男人的衣领,勾引式的凑近他的脖颈亲吻,在他耳边轻笑警告:“你最好下次别在我面前打电话……否则……”

  接下来的话被男人吞进唇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男人将他抱到膝盖上,让他只能用手抓着自己的肩膀保持平衡,贪恋地咬着他的唇:“别下次了,你还是先担心一下现在比较好。”

  江意清双腿叉开坐在男人怀里,仰起头接受男人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

  *

  顾安风发狂般的赶到叶斐然的别墅,从主驾上冲下来,站在别墅外透过亮着的窗朝里看,并没看到江意清的身影。

  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无数不好的念头在脑间徘徊。

  他急切地冲到门前,暴躁地按着门铃。

  不过一分钟,便有人应门了,透过对讲系统问:“谁?”

  顾安风声音沉闷,隐忍着焦躁的情绪:“开门,是我,顾安风。”

  门里的人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过了二十多秒,别墅的门被打开。

  顾安风快步走进去,穿过门口站着的叶斐然往里走:“小清呢?你把小清藏哪儿去了?”

  偌大的客厅中,江意清正在沙发上坐着,此时正茫然的抬头看着顾安风:“顾安风?你怎么……”

  顾安风箭步冲上来,将沙发上坐着的江意清拉起来,上下打量着江意清:“你没事吧?让我看看……”

  江意清轻推开他:“你在说什么?我说了我没事,好得很,而且我说过让你不要再联系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江意清皱眉看他:“又是找人一直在调查我?”

  “就像以前一样,对吗?找人在我身边看着我,还在我家里安了监控,你到底想干什么?顾安风,我真不明白。”江意清说:“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鸿来已经破产了,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嗯?”

  顾安风握住他的肩:“我从来都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江意清说:“不会要说是为了保护我吧……”

  “太虚伪了。”江意清差点笑出声来:“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虚伪了,你说的话自己相信吗?”

  听到他的话,顾安风默默地将握着他肩膀的手放下来:“小清……”

  “别再叫我的名字了。”江意清说:“顾安风,你走吧。”

  顾安风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这一趟的目的就是非要带走江意清不可的。

  回身冷眼盯着站在身后的叶斐然。即使江意清不和自己走,也决不能和叶斐然在一起。

  先是最初心怀鬼胎接近小清,再加入他们之中一起打击鸿来,这个男人目的不纯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小清被他欺骗。

  再度将目光投回到江意清身上,想要继续劝他跟自己走的时候,却不经意间注意到江意清敞开的领口里的风光。

  没系紧的扣子下面,几个格外明显的吻痕就在颈侧分布着,看深浅程度应该是最近刚发生的。

  注意到脖颈间的吻痕,接着又注意到江意清身上宽大的衬衫。

  衬衫明显

  不是他的尺寸,过于宽敞的袖部空间暴露了这一点。

  再往下看,青年身上睡裤的带子是被解开过的,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裤腰两侧。

  甚至青年旁边的沙发上,凌乱不堪……

  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一场床事。

  顾安风脑袋嗡地一声,联想到刚才电话里青年慌乱挂断的声音,才知道自己可能是理解错了。

  他以为是青年受了欺负,但要是真的受了欺负又怎么会闭口不谈?

  除非……是两厢情愿的,甚至小清可能正享受于其中。不然也不会还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急迫地和另个男人做起了爱。

  他的脑袋就像烟花爆裂一样炸开,联想着江意清躺在别人身下承欢的场面,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明明可以不过来的,不过来就不会知道发生过这些……

  江意清疑惑地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注意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嘴唇上,连忙心虚地转开了头。

  然而顾安风已经看到了嘴唇上的那处咬痕。

  虽然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抬起手,将江意清垂下去的下巴抬起来,让他面朝着自己,接着手指覆在江意清嫣红的唇上,轻柔地抚摸揉弄。

  目睹着江意清在自己的抚弄之下逐渐露出窘迫不安的神情,手指最终才停在他唇上的那处伤口上,语气淡漠:“伤口记得买药膏抹一下,好得更快。”

  说完后,将湿润的手指退开,手垂了下来,转过身,穿过客厅和玄关,离开叶斐然的别墅。

  江意清在他身后怔然看着他离开,过了几秒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后知后觉是下唇之前接吻的时候被叶斐然刚才咬破了。

  *

  青市在找江意清的人有很多,樊沉舟也是其中一个。

  鸿来陷入铺天盖地的危机之后,他一直保持观望态度,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事来的过于蹊跷,似乎像是刻意做的局。

  他以为凭江家的地位和手段能找到反制的办法,却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鸿来的股价跌停,员工大批出走,最后惨淡宣布破产。

  在新闻上看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江意清,对方的手机卡却已经注销,彻底打不通了。

  他去找过江意清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也联系了所有之前两人的共同好友,都找不到跟他有关的踪迹。

  他只好暂时搁置了想帮江意清的想法,回归到自己生活中来。

  然而不到两周,他偶然从手下那里得知了一个相当有趣的消息。

  由于知道叶斐然在背后一直针对世华,他便找人时刻盯着叶斐然的动向,包括他以自己的父亲名义新成立的那家公司,也一并纳入盯查的范围内。

  就在上周末,他的手下查到了叶斐然旗下公司和正嘉有生意上的合作,而且还很密切频繁,深入调查之后,还查到叶斐然在正嘉也持有大量股份。

  至于正嘉,上周刚官宣收购了鸿来,是青市备受瞩目的未来之星,虽然其背后负责人还未公开,但已经备受财经界关注。

  樊沉舟隐约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所关联的,于是在正嘉上花费了大量功夫调查,果然查到了更多的猫腻。

  正嘉和顾安风手里的曼顿也是高度密切合作公司,顾安风还是两家公司的交叉持股人。

  不仅如此,正嘉还和秦氏有关联。

  这意味着秦宣鹤、顾安风和叶斐然三个人不仅认识,还有可能一起创办了正嘉,并各自出资收购了鸿来。

  樊沉舟起初是不理解的,他知道顾安风多有宠江意清,算计江意清的事他一定不会做。

  在跟袁文恺喝酒的时候提到这件事,袁文恺笑着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你觉得他会甘愿只经营一个中型企业,中庸的活一辈子吗?”

  “再说……”袁文恺凑近他道:“我早就觉得他对江意清的占有欲超出正常范畴了,说不定他早对江意清有意思了,只是江昌林不让他出手,他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老头子拉下台呗。”

  思来想去,袁文恺的推测的确是最合理的。

  樊沉舟灌了好几杯酒:“他现在会不会就在顾安风那里?”

  袁文恺看他一眼:“沉舟,你不会还在惦记江意清呢吧。”

  樊沉舟只是喝着闷酒,没理会他,过了半晌后又继续说道:“我只是怕他受伤,如果他知道是顾安风背叛了他,我猜他一定接受不了。”

  回想起上次江意清说被顾安风打了那次,他去他家里看他,当时知道是被打了屁股,还觉得奇怪。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太过粗神经了。

  真正的干兄弟……哪里会打这么暧昧的部位。

  况且也不会对弟弟跟男人交往这件事动那么大火。除非是心生嫉妒……

  但樊沉舟转而想到江意清那张脸,又不觉得奇怪了。

  没有人看到那张脸不会有所动摇的。

  “你帮我查一下,顾安风和秦宣鹤的所有房产,找人查查江意清是不是在他们那里暂住。”樊沉舟放下酒杯。

  袁文恺还在看着台上的脱衣舞,听他说完,扭过头来看他:“嗯?你现在找江意清干什么?”

  “告诉他真相。”樊沉舟把酒杯推给酒保,示意再添一杯威士忌:“如果他还在顾安风那里,不就等于还在被顾安风玩的团团转吗?”

  “真想不到,你原来还是个痴情种。”袁文恺打趣了一声。

  樊沉舟瞥了一眼过来。

  袁文恺笑着摆摆手:“知道了,开个玩笑而已,我回头找我的人帮你盯着。”

  剩下一个叶斐然,樊沉舟便自己来盯了。他早就查了叶斐然很久时间,对他的底细算比较清楚的,所以不需要托给袁文恺代劳。

  不出几天,事情便有了结果。

  樊沉舟查到了叶斐然有一处刚购置的房产,位于青市郊区,位置偏僻,附近人烟稀少。

  派人盯梢了好几天,确定每天夜里别墅里都会亮灯,只不过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

  樊沉舟定了一束花送货上门,让别墅里的人不得不开门出来拿。

  由此确定了里面的人正是江意清。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让人写了一封信装进盒子里,装作是礼物让人再度送上门。

  信纸上,写着约见的时间地点,以及想要见他一面的理由与决心,落款是一句“不见不散”。

  *

  嘈杂的酒吧里,打扮特立独行的青年男女正在舞池群魔乱舞,台上的摇滚乐队卖力演唱,酒吧气氛一片高昂。

  樊沉舟挑选的是青市一处最普通不过的酒吧,他自己都很少来这种低端酒吧,就更别提江意清了。

  但稍微高档一点的酒吧,不会有人不认识江意清的。

  低端酒吧鱼龙混杂,认识他们的人也少,这样的场合对于今夜来说是最合适的。

  樊沉舟特意挑选了最安静的卡座区域,已经做好了等到午夜的准备。

  第一杯酒才刚空下来,他等的人便到了。

  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青年坐在他身边的卡座上,冲面前的酒保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要了杯长岛冰茶。

  樊沉舟已经接近几个月没见过江意清,眼睛不由得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意清以为他没认出来自己是谁,微微拉下来一些口罩:“是我。”

  樊沉舟垂眸,轻笑一声:“我知道。”

  “刚才你穿过人群走过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他道。

  青年即使全副武装,也都好像身上闪耀着光似的,怎能叫人认不出来?

  江意清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杯,将口罩顺便扯下来。

  莹白的下颌露出来,唇瓣贴近酒杯,轻轻啜饮一口。

  “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别人知道你来?”樊沉舟问道。

  “坐了两站地铁之后搭乘出租车过来的。”江意清说:“我现在在青市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物,我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今晚要跟你见面。”江意清看向他:“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信纸上写的那么神秘,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讲给我听,让我一定要来。”江意清轻笑:“不会只是为了叫我来喝酒叙旧吧?”

  樊沉舟看着他的侧脸,收回目光,又喝了两口酒,才道:“你被骗了。”

  江意清转过脸来:“什么?”

  樊沉舟说:“鸿来的动乱,是有人有意为之……我之前并不确定,只是猜测,但是最近我掌握了实际的证据。”

  “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樊沉舟说。

  江意清说:“如果你是要说我被顾安风耍了的话,那么很不幸,我已经知道了。”

  “早在半月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江意清轻描淡写说道。

  樊沉舟愣了下:“你知道?”

  江意清点头:“我不知道他策划多久了,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会儿公司已经被他搞得一团糟,救不回来了。”

  樊沉舟说:“那他的帮手是谁,你也知道吗?”

  江意清下意识地往身上摸,没摸到烟盒,才想起来自己忘带烟了。

  听樊沉舟这么问,他并没放在心上:“谁?”

  “叶斐然,还有秦宣鹤。”樊沉舟说:“他们和顾安风联手成立了正嘉,目前已经收购了鸿来,正在准备重建新的鸿来。”

  “我查到他们有很密切的生意往来,最起码已经持续一两个月之久了。”

  江意清摸口袋的动作一滞,头扭过来看樊沉舟:“你说谁?”

  “叶斐然,还有顾安风的前妻,你之前的嫂子秦宣鹤。”樊沉舟说:“我猜他们已经策划很久了,不然光靠顾安风一个人,也做不到这么快搞垮一个大型企业。”

  “我手里有手下人查到的证据。”樊沉舟说:“江意清,你被他们合伙算计了。”

  见江意清眼神瞬间变得僵硬,樊沉舟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而对于江意清来说,这的确是个令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他早就猜到顾安风有异心,但却从来没怀疑过叶斐然。毕竟他一直在自己面前都像个纯良的绵羊,任自己使唤摆弄,即使自己落魄需要寄居在他家,他的态度也没变过,对自己依旧像从前那样好。

  但如今,他却忽然得知……这一切或许可能全是骗他的?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