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枝丫乱舞的闪电横贯长空，原本有些阴暗的山道上，忽然亮如白昼。
“轰隆隆！”
一连串巨大的炸雷空中轰鸣不断，“哗啦啦！”好似天河堤坝被炸毁，倾盆大雨猛地从天而降。
乌云越来越厚，其实现在刚过午时不久，但是天色暗如深夜一般，只有电闪雷鸣之时，才能看到近处的情况。
杨朝栋也无奈的同意手下将官的央求，五千多的兵卒纷纷进了路边林子躲雨。
这边的天气就这样，别看现在风急雨骤，要不了多长时间没准就出太阳了。
又是一串惊雷响起，明暗闪烁之间，一处无名山道的拐弯处。
前排换班休息的斥候，感觉眼前视觉残留的影像，好像多了些黑影，让他瞬间汗毛耸立。
他使劲的推了推，旁边举着两块大芭蕉叶骂骂咧咧的老大。
“前面山道上好像有人？”
“轰隆隆隆！”
又是一串的闪电，这下看清楚了，黑压压一大片穿着甲，拎着刀斧的杀神，沉默无声的正在大雨中冲锋。
“哗哗哗”的沉重脚步声，并没有完全被大雨、雷声遮住。
“敌……”
斥候队长一把捂住这个傻比的臭嘴，把下边的字按回他的喉咙。
“马卖皮，赶紧跟老子爬，不想死快点！”
两个人扭头就往山上跑，头也不回的跑，连滚带爬的跑。看書喇
身为播州少主，杨朝栋自然不会像小兵那样躲进林子里，别再被雷劈了。
山道宽敞安全之处，遮雨的帐篷里，居然还生着暖炉，下人给少主擦干净身体，换了干净的衣裳，连姜汤都快煮好了。
要知道即使是行军打仗，他身边都有上百个服侍他的奴仆，也就是这边的山路难行，绕路时仅带了十辆专门供他衣食住行的马车。
对杨大公子来说，已经快到他能容忍的极限了。
凄厉的惨叫和巨大的喧嚣，从雨幕中传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手下又开始折腾，不就下点雨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支军队冒着雨突袭四五十里地，发现他们踪迹后，立刻换装，闷头杀了过来。
杨元跟着前军，他的目标就是杨朝栋，擒贼先擒王！其他杨家兵卒不管，敢拦路就杀，跑了也不追。
“敌袭！敌袭！”
怒火中烧的杨大公子，出了避雨的帐篷，就清晰的听到前面在喊敌袭。
“怎么可能？”
他翻身跳上马车，手搭凉棚往雨幕里看去，恰好一个闪电亮起，黑压压的敌军已经沿着山道离他不足三百步。
他的兵马，正像一群惊慌的野兔，被打的四散而逃，哭喊着逃命。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中，杨朝栋像被雷劈了一样，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嘶！”
是那帮梦魇一般的魔鬼，一群铁甲重兵追着骑兵砍的魔鬼，弄死他近四百精锐骑兵的魔鬼！
今天更惨，湿滑的山道上骑马奔驰，那是嫌死的不够快，所以骑兵们都是牵着马步行。
骑马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变成步卒的骑兵，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砍成滚地葫芦。
“天爷啊！开开眼吧！怎么不劈死这些混蛋啊！”
杨大公子在马车上指天画地、跳脚大骂，这次攻击太毒辣了，他的人马为了避雨，连阵型都没有。
乱糟糟一团的情况下，就这么被人蛮不讲理的屠戮，太欺负人了！
“主人，快走！”
几个忠心的甲士上来要护着少主逃命，明眼人都知道，这路军队彻底完了。
“不！我不走！给我杀！杀死这些魔鬼！”
……
九五二七掀开面甲，剧烈的喘息着，决死团每人冲杀多远的距离都有死规定，不许多也不许少。
如海浪般滚动前进，始终保持着箭头的冲劲，轮到休息的人让开道路，让后面的人往前冲，他们跟在队伍的最后，直到再次轮到自己冲杀。
锤扁多少人了？他没空数，也不需要去数，决死团从来不计首级功，只看任务有没有完成。
九五二七跟上了队伍，小跑着前进，仰着头，悄悄的喝了口雨水，哎呀！感觉比古拉格矿区的甜啊！
是的！九五二七就是当年那个不听老巴图招呼，非要跟着把兔儿去杀“修罗木”马匪的草原少年布日固德。
被生擒后，他没死，在古拉格还混出头来，成了决死团的一名士兵，今年18岁了。
见识过东江军在草原上无情的杀戮，强悍至极的战力，他无比的敬畏这面赤旗，拼命的劳作，使劲的吃饭，努力的学大明话。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充足的食物，远超常人数倍的大运动量，让他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有棱有角，现在的胳膊估计比以前的大腿还粗。
个子也长高了一个头，就是以前的熟人见面也绝对认不出他来，完全是两个模样。
这在常人来说短短的两年一晃而过，对他来说仿佛过了漫长的一生，草原上的那个憨傻少年已经消失，过去的生活仿佛都是梦境。
他现在就是九五二七，也只是九五二七，连这个名字，都是别人空出来的，他不知道前任是谁。
如果他死了，下一个叫九五二七的，也不会知道他是谁，他曾经是谁。
“第18小队上前！”
“是！”
九五二七放下面甲，双手握紧那把用熟了的长柄铁锤，是的，他在矿上砸矿石的那个铁锤。
他挥舞过十万次还是百万次，没数过，也不会去数，这个铁锤在他手里，熟练的犹如自己手臂。
顺着前方闪出的通道，九五二七头脑中再无任何杂念，只是握紧锤柄，视线穿透雨幕，盯着前方一切需要砸扁的目标。
……
执拗而绝望的杨朝栋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仅剩的五六百甲士护着他拼命往来时的方向狂奔，暴雨已经停了，但是湿滑的山地更加难行。
穿着鞋子的贵人一步三滑，反而没有赤脚的普通士兵跑的快，杨大公子现在是被人架着跑。
刚转过一个山坳，前面的人猛的停住脚步，后面的刹不住脚撞成一团，杨大公子也被摔在泥浆里翻滚，狼狈不堪。
杨朝栋起身后，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倒吸一口凉气，六七百支黑洞洞的火铳，插着着雪亮的铳刺，就这样突兀的堵在路上，距离他们不过百十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