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徐正阳接到胖子电话,说看到徐进远了,跟一群很像社会青年的男生混在一起,不知道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

  那时他刚把车停在研究所门口,余遂叫他赶快去吧,徐正阳也没耽搁调转车头疾驰离开。

  胖子说在大楼门口看见一群人进了电梯,但上了四楼,四楼是游泳俱乐部,大冬天的去那干什么,冬泳吗?徐正阳想想徐进远那瘦骨嶙峋的骨架子就头疼,就怕又被欺负。

  昨晚一夜暴雨,今早路上积水严重,哪哪都堵车,等他把车开到俱乐部胖子已经等在大楼门口,胖子没办会员卡上不去。

  电梯门一开徐正阳就见着泳池边湿得跟落汤鸡似的徐进远,他全身皮肤白嫩得跟牛奶似的,被半跪在他跟前的一男生揪着湿衣服往上掀,两点都露出来了。

  那男生一头红毛扎进徐正阳眼里,刺眼得很,徐正阳急赤白赖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前从后边一脚把那男生踹进泳池里。

  徐进远大惊失色,惨白着脸瞪大眼睛,“…哥”拽着脱了一半的衣服吓得屁股尿流,哪管得了泳池里探出来的红毛落汤鸡一顿操骂。

  徐进远跟泥鳅似的跑,徐正阳不想追他怕他滑倒跌地上,僵持了七八分钟徐正阳手机响了,拿出来看是余遂,他指了指徐进远然后接起电话。

  “没事儿,不用担心…找到了,我不骂,你专心工作吧,嗯…”

  徐进远瞧他哥那表情那语气一猜就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吼救命稻草,“余遂哥,快来救我,我哥要杀了我!”

  整个泳池回荡着他的绝望。

  徐正阳挂电话迅速,妈的这小兔崽子还收拾不了他了,轻松抓住人拎着胳膊提着脖子往电梯去,“我记得今天不是周末吧?逃课?嗯?徐进远你长本事儿了?”

  徐进远那么可爱一孩子,胖子看着徐正阳教育的时候心疼得紧,回到二楼跑前跑后给人倒感冒冲剂拿毛巾开电烤炉拿吹风机。

  “怎么逃课了?”

  徐进远低着头把脸埋杯子里,小声嘀咕道:“哥,虽然没人敢欺负我了,但他们会冷暴力我。”徐进远抬头,“冷暴力你懂不懂?哎,估计你不懂,你又没经历过。”

  徐进远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轻松像是习以为常了,问到懂不懂的时候眼睛还亮晶晶的,他耸耸肩说:“所以我不喜欢在教室里待着。”

  胖子拿着干衣服裤子进来,叫徐进远赶快换,但湿衣服黏糊糊粘在身上,而他平时生活能力又低,弄半天弄不好。

  徐正阳嫌弃的一把扯过人,踢开点烤炉把人摁在自己腿上帮他换,这些年他不在家,很少知道徐进远的情况,问道:“给你换个学校?”

  徐进远伸长手穿进毛衣,说:“不换,我都换了好多个学校了,这个学校我才适应点。”

  裤子徐进远自己换,一般小孩都脸皮薄,徐进远倒是大方的扯下自己裤子跟内裤,换上干净的,又把内裤放到烤炉上烤。

  胖子和徐正阳:……

  这孩子吧,做事儿确实是虎了点,但又透着那股天真和稚气,让人不好多说。

  徐正阳给他卷了一截过长的袖子,“刚那谁欺负你?”

  徐进远蹲到烤炉边取暖,回答,“才不是,他是我朋友。”

  徐正阳刚想挥巴掌,徐进远抱头道:“唯一的朋友!”

  徐正阳收回了手,拽过人帮他吹头发,徐进远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哥,明天我生日你没忘吧?”

  “没。”

  “那我明天跟你们过完生日我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徐正阳不说话。

  “除了家人还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呢,我能去跟我朋友玩一会儿吗?”

  “就那红毛?”

  “嗯。”

  “今天你哥我踹了他,他估计不想帮你过了。”

  “没事,我求他。”

  徐正阳:……

  徐正阳后来带着徐进远离开了,这狗崽子害他今天上班都迟到了,打从进徐家大门开始,这小孩就跟跟屁虫的缠他,不是他生的却要他养着,简直造孽。

  见老板走了,有员工凑到胖子跟前八卦道:“胖哥,这老板以前是打球的吗?看身材很像,怎么在俱乐部里没经常见着他。”

  胖子说:“这只是人家兴趣爱好,人有正经工作呢。”

  打发走了八卦的员工,胖子心里倒是有点难受起来,其实他们几个人里,徐正阳是最放不下当年那段遗憾的人,毕竟人曾经有多接近梦想,过后就有多遗憾,把俱乐部办起来后徐正阳就基本退到幕后,一来是自己不像曾经那么专业了,专业的事儿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做,二来就把这当一个节点。

  人应该往前走,不该耿耿于怀过去。

  ……

  徐进远在副驾驶里问道:“我能叫余遂哥来参加我生日聚会吗?”

  徐正阳看他一眼,余遂恐怕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于是道:“你这么突然人家不一定有时间,如果你想让他帮你过生日,那可以重新约个时间,我们再给你单独过一个。”

  “好啊,那你现在帮我打电话问他。”

  “他应该在忙,晚上打。”

  “哦,还有,到时候再叫上顾叔叔。”

  徐正阳:……

  /

  顾绒齐这段时间间歇性欣喜若狂周期性萎靡不振,他自个感情都一团乱麻根本顾不上徐正阳是不是真谈恋爱了。

  今早领导找他谈话了,后边还说到余遂,叫他做做余遂思想工作,他一直等到所里人都走光了才盼到余遂从实验室出来,顾绒齐见他还没下班的趋势,劝慰道:“林老的病早两年北京专门飞过来的专家就看过了,确实是年纪大了各方面身体机能老化了,你的申请领导都不敢轻易签字只得逐级往上打报告,至于批不批很玄。”

  “续命率那么低,你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苦费精力,我相信林老更希望你用这些时间精力创造出更多的社会效益。”话虽无情但顾绒齐说的是很现实的问题。

  余遂只是沉默,顾绒齐跟他同事几年也知道他这会儿的态度就是无声的反抗,也好在他本就是话多的人,余遂不理他他也能自个接着说。

  “反正你别太执着,生老病死是人生常理,谁都不能违背自然规律,某些底线是不能碰的。”干研究的容易钻牛角尖,特别余遂智商这么高,以往也有好些前车之鉴的例子,确实是人才,但走歪了。

  余遂情绪不太好而他情绪不高涨也难憋出更好宽慰人的话,拍拍余遂肩膀道:“别太拼,差不多下班了。”

  余遂跟林老九年,从一定程度说林老是他的再生父母,也将是他第一个可能有一天就要面临分别的“亲人。”

  他心情复杂,情绪也很压抑,有时候很想冲破一些这个世界上所谓的规则和框框条条,而林老一直告诫着他,像顾绒齐说的那些话一样。

  他对顾绒齐以及周遭同事口中,家,温暖,幸福,的感受全来自老师。

  他很想留住这份亲情。

  唯一的,仅有的。

  /

  下午徐正阳推了应酬接徐进远回了老宅,晚上徐进远敲门进了他的房间,有点畏畏道:“你刚跟爸爸又吵架了?”他知道上次他哥还被打了,但房间隔音效果太好他不知道原因。

  “明天家里还要来两位客人。”徐正阳跟他说。

  徐进远点点头,“我知道,爸爸已经跟我说过了,说明天来的姐姐是你以后的老婆。”

  徐正阳问:“那你希望她以后是我老婆吗?”

  “不太希望。”他思考两秒道:“她又不是你自己找的。”

  小孩不太会说漂亮话,但徐正阳知道他意思是希望他能找个两情相悦的。

  “所以你为这跟爸爸吵架?”

  徐正阳拿出手机找到余遂电话,把手机递给徐进远前提醒道:“要懂礼貌知道吗?”

  许进远接通电话后就拿着手机隔他哥远远的,高高兴兴的跟余遂约好了过生日时间,又躲远了点开始小声抱怨,“余遂哥,我哥今天差点揍我,你们两是好朋友你可不可以试着劝劝他不要那么暴力,毕竟他只有我一个弟弟,打死了就没了。”

  这添油加醋的,徐正阳一脚踹他屁股上夺回手机扔床上,拎着他后衣领道:“滚回去睡觉,快点。”

  徐进远扑腾着喊:“我跟余遂哥还没聊完呢,我不说你了我就跟他聊会儿天。”

  “就你这话多的,人不休息啊,滚回去。”把徐进远搡回他房间后徐正阳快步回到自个房间,拿起手机看电话还没挂。

  刚开了免提,两人聊天内容徐正阳一字不落听见了,徐正阳温和的喊了声余遂,余遂在电话那头应了声。

  徐正阳肩膀夹着手机走到衣橱边打开,拨了拨里面的衣服寻思着穿哪件,问余遂:“心情不好啊?怎么了?”

  刚电话里就听出来了,所以才把徐进远赶快撵回去,想哄哄人 ,余遂不说话,徐正阳接着问:“想跟我说说么?”

  余遂那边静了几秒,回答说:“我没心情不好。”

  徐正阳不介意他嘴硬,从衣橱里挑出件黑色的羽绒服,又抓了条围脖出来,脱下居家服,结实有料的上半身就在灯光下暴露开来。

  换着衣服,徐正阳说:余遂,你比我小两岁,但一直都挺成熟,有时候我觉得你身上那股老成劲比我的还浓,情绪一直也很稳,但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有时候也是有破绽的。”

  ……

  徐正阳换完衣服拿着车钥匙下楼,张嫂还在客厅里这擦擦那擦擦,徐正阳知道,今晚跟老爷子吵了一架这张嫂又找到半个月谈资了,不过无所谓了,她自个高兴就行。

  张嫂见先生穿那么严整就知道要出门,偷瞄了好几眼,见先生换完鞋子了她也擦到了鞋柜旁边,八卦道:“先生,那么晚您还出去啊?老爷又要不高兴的。”

  徐正阳换完鞋,直起身道:“所以张嫂,你得替我保密。”

  张嫂一脸为难道:“要老爷真问起来我也不敢说谎啊,所以先生您去哪啊?或者您告诉我个答案,我就知道怎么跟老爷说了。”

  徐正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本正经点点头道:“我男朋友心情不好,我去陪陪他,老爷子问你就这么说。”

  张嫂:……

  等余遂出来接他的间隙,徐正阳在门口跟那大爷唠了会儿嗑,还被塞了把瓜子揣兜里,大爷吐出瓜壳道:“喏,余教授出来了,签完字赶紧进去吧,这多冷。”

  这两天都天阴晚上月亮不出没,所里隔老远才有盏将熄不熄的路灯,那人影从黑暗里一点点走出来,余教授的脸逐渐清晰,穿着白大褂手揣兜里捂着出来接人。

  徐正阳佩服道:“您可真厉害,这都能看清有人来。”

  大爷说:“那可不,守好几年门了不至于没这点本事。”

  徐正阳签了字被领走了,余遂问他,“你跟那大爷聊什么呢?”

  徐正阳跟在他身边,两人齐平着朝发着点光的一栋高楼走去,徐正阳上次来过,记得是好长一截路的,回答说,“聊你呗,那大爷说余教授可兢兢业业了,把研究所当家住,简直是当代广大青年的劳动楷模,年末就应该被颁个劳动先锋奖。”

  余遂嘴角露出点笑意,“听出来了,这次是真揶揄我。”

  徐正阳看他一眼,“怎么着,还以为我这是真夸你呢?”

  “没有,”余遂收了笑意,声音都低了些,“大晚上的,其实你不用来的。”他能自我调节情绪。

  刚走过一盏路灯,徐正阳瞧见他垂下的眼睑,突然从余遂白大褂的口兜里抢了只手捂进自己羽绒服兜里,有点不讲理的说:“那可不行,这多好的表现机会啊我不抓住我傻吗?而且你昨晚床上不是答应今天聊聊吗?我现在就有时间。”

  余遂真有点招架不住他,聊聊就聊聊,还特意强调时间地点,强调得这么细,不知道的要误会了。

  他兜里热乎,余遂动了动手指,徐正阳以为他要抽出去赶紧握紧了说:“这会儿可没人啊。”

  是了,上次他见着人就把人撒开了,指尖和手心的热好像真的沿着血脉暖进了心里,余遂有点哭笑不得的说:“没打算抽,但你兜里揣了什么,硬的。”

  徐正阳反应过来,笑弯了眼说:“门口大爷给我塞的瓜子。”

  余遂:……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多多留评啊仙女们,你们的鼓励真的对我很重要啊!感谢*^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