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锋到程禄家里之前,以为自己一进门就会看到铺天盖地的阵法、法器之类的东西。
像电视里那种神神鬼鬼的情节,来个法台,再来个诡谲的红色颜料写满地面的图纹,保证看到就吓死。甭管有用没用,总归在气势上相当唬人。
然而进了程禄的门,段永锋发现……和上次来好像没区别。
段永锋站在玄关茫然:“咱们要出去吗?”
“出去干嘛?”程禄指了指客厅,“我都把两盆花搬回来了,还出去解决,我闲得慌?”
“我以为要准备很多东西……”段永锋终于进了客厅,绕着茶几上的两盆花看了看,敢近观而不敢亵玩,“我们要怎么做?”
“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办法可能可行。”
“什么?”
程禄走过来,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改变它的想法。”
“……哈?”段永锋懵了。改变一朵花的想法,这是一千零一夜哪个晚上的天方夜谭?
男人有些傻乎乎地问:“怎么改变?……催眠?暗示?”
按照他仅有的“改变人类想法”的经验,催眠、暗示等心理学技巧是最有用的。虽然不知道植物是否适用,但他就是下意识地问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程禄居然道:“……算是吧。”
“哎?!真的啊?”段永锋没想到自己能蒙中答案。而且蒙中之后,他更一头雾水了:“那,怎么做?话说回来,植物怎么催眠……”
“不是催眠。”程禄想了想,“《盗梦空间》,看过吗?”
过去大部分时间在A国的段永锋问道:“有英文名儿吗?”
“《Inception》。”
“哦哦,看过的,确实也是想法植入。”段永锋疑惑道,“但那是在梦里办到的啊。”
“我们也弄一个不就完了?”
“但这个怎么……”段永锋问到一半,忽然自己“悟”了,“‘庄周’?!”
“看来你已经充分了解这个计划了。”程禄指了指沙发,“躺上去,准备一起入梦……”
“等等!”段永锋愕然道,“怎么一棵植物还会做梦?!另外,我们还能进到它的梦境里?!”
“有‘庄周’在,一切不是问题。”程禄走向挂在墙边的那副《蝶舞牡丹图》,敲了敲画框,黑凤蝶一般的“庄周”就从画上飞了下来。
“另外,不止我们进到它的梦里。”程禄也走回沙发附近,指了指茶几上那盆不起眼的绿植,“雌株也去。”
“……哈?”段永锋的神情愈发茫然,“我已经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两棵花会做梦这种事了,我只祈祷别进到丛林里去,并且把我也变成一株植物——我还不想来个寒武纪植物一日游啊。”
“想太多。”程禄准备在单人沙发坐下,“我已经大致拟定了梦境的环境。”
“禄禄,你到这里来躺着。”段永锋抓住青年的手腕,将人拉到长沙发的地方摁下去,然后自己坐了单人沙发,“你设置了什么样的环境啊?”
“进去你就知道了。”程禄道,“不过我只来得及通过‘庄周’设置基本设定和情节,细节都来不及推敲,所以你自己要有能动性。”
“还挺神秘……”段永锋颇感兴趣地摸了摸下巴,“你放心,别的不敢说,我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保证不出岔子。”
“还有,别人……我是说这两朵花,以及梦里的其他角色,都不会知道这是梦。所以,你得认真点,别嘻嘻哈哈的。”程禄道,“就当是沉浸式体验,明白没?”
“明白啦,入戏,我很擅长的。”段永锋笑道,“保证不出戏!”
“还有,在梦境里受伤的话,会有真实的感觉。”程禄看了一眼男人手上的绷带,“但这些都不会带到现实来,只是你大脑的一种信息反馈。不过你要是在梦境里死了,就会脱离梦境,然后再也无法自主进入。所以,你可别提前‘杀青’。”
“明白了。”段永锋笑道,“禄禄不让死,保证不死。禄禄要臣死,臣非死不可,行了吧?”
程禄对这个冷笑话无动于衷。
“准备好了吗?”青年在长沙发上躺下,“要入梦了。”
“好了!”段永锋靠着沙发背,闭上眼,浑身紧绷跟准备跳伞似的,“来吧!”
程禄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响指,指了指茶几上那盆含苞待放的白色小花。
“庄周”翩翩而落,停在花苞的顶端。
***
程禄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周围是轻而色浅的床幔,被子的布料摸起来光滑柔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深沉安神的木质香。程禄坐起来,支撑身体的手掌差点摁住了自己的黑色长发。
他顺手捋了一下头发,然后撩开了床幔,床幔边上的铃铛被撞得叮当响。
入眼的是红棕色的木质雕花落地罩、桌椅,各种摆件、家具、建筑均是古色古香,干净整洁。不必多说,这应该是个条件优渥的古时住处。
床边放着一个同样看起来就贵重的木质脚踏,一双白布靴。虽然看起来很朴素,但程禄坐在床边,沉默了几秒。
就在青年还望着白布靴沉默的时候,外屋匆匆走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穿着青灰色长袍,梳着小小发髻,到了落地罩外先是鞠躬抱拳:“国师大人,您起了吗?”
“起。”程禄心说我都坐着了,难道还倒回去来一趟回笼觉吗?不过他面上还是端着冷淡的表情,问道:“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少年快步走近,半跪在地上给程禄套好白布靴,“陛下传令,让您在早朝后去御书房一叙。”
程禄想了想,问道:“早朝还没结束?”
“没,已经一个时辰了。”少年脆生生道,“朝上似乎在议论和佘虚国开战的事儿呢。”
程禄道:“妄议朝政?仔细你的脑袋。”
“这有什么,刚刚来传话的人说了,陛下就要和您讨论佘虚国的事儿来着。”少年顿了顿,而后自己换了话题,“大人,我去给您传洗漱、更衣和早膳。”
“去罢。”
等一切收拾妥帖之后,程禄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他照了照明亮清晰的铜镜,只见里面是……他自己。
程禄本人的长相,只是一头黑色的发长至后腰,脸色也显得比他本人羸弱。镜子里的人还穿着月白长袍,一半青丝绾发戴冠,玉质的小冠看起来简约典雅,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国师身份。
是的,程禄现在的身份是这个朝代的国师,地位超然。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甚至见皇帝也可不行跪礼。甭管他只有二十来岁、似乎还是个病秧子,当过是似乎有点不合理。反正程禄一开始就这么设定了,这世界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只是身体不好这个细节,可不是程禄设定的。也不知道那朵花的灵智在闹什么幺蛾子,来了这么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设定。
侍奉他的少年小侍虽然垂手站着,但一直盯着他,随时听候吩咐。这会儿瞧着他一直站着,跟要盯穿那个铜镜似的,开口问道:“大人,是铜镜花了么?我让人磨干净去?”
“不必,我想事儿罢了。”程禄终于离开了铜镜,回到桌前坐着。这会儿吃完的早膳已经收干净了,程禄问:“早朝还未散?”
“未曾。大殿门关着呢。”
“太子何在?也一同在朝上?”
“正是。”小侍觉得国师大人有点明知故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太子今年元月后便上朝参政了,今日也照常的。”
程禄一听这阵势,心说设定还挺合理。不过要找的人这会儿都在朝上,他自己却是个闲云野鹤,没事可做。程禄想了想,溜达到门外吹了吹风。一错眼,瞧着廊檐下一排梅兰竹菊松莲芍,顿时来了兴致,找来把剪刀一通咔嚓咔嚓。
正当他快把一盆芍药剪秃了的时候,门外终于有宫人来报——陛下请国师到御书房一叙。
程禄把剪刀一扔,在小侍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沾了沾毛巾,一派道骨仙风地去了。
国师所宿的偏殿距离御书房有一段距离,程禄乘着一顶小轿,没多久就到了御书房的石阶前。一下轿,抬头一看,御书房廊檐下除了值守的侍卫,还站着个大马金刀的武将。
晒得好似古铜的肤色,人高体壮、孔武有力。一瞧脸,眼熟得很,不是段永锋还是谁?
段永锋也一眼瞧见了轿子里下来的青年,顿时一笑。他正要张口说话,忽见得程禄轻微地摆了摆手,示意别声张,于是男人嘴里的话又憋了回去。
直到青年走到廊檐下,近了,段永锋这才沉声笑道:“国师。”
程禄神色淡淡:“段将军。”
段永锋笑了笑,不说话了,但略弯的眼角代表着他的心情。程禄与他对视,虽然什么都还没说,但两人好似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些什么。
周围还有别人,程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问:“将军在这儿是……?”
“陛下有话和太子殿下单独说,让我在外等会儿。”段永锋道,“国师和我一块候着吧。”
程禄对他的话没什么好质疑的,便和他一块站着了。也不知道一直不能说话,段永锋这个话痨会不会闷得慌。
两人站了不到一刻钟,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国师,段将军。”总管在门口弯了弯腰,“陛下有请。”
段永锋望向程禄,一摆手,先把青年让了进去,然后自己跟上。
总管在两人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御书房门。
【作者有话说】:集体穿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