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药的药效似乎很快见效。

  注入安眠药之后的十秒内, 安格尔就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这是浓缩了几倍的剂量吧?”

  安格尔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把卢卡斯和薇普曼赶出房间:“怎么?还想一直待在这里吗?”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冲卢卡斯露出魅惑的一笑:“没想到您老一大把年纪了还好这口。”

  这年头虽然不古板,年轻人之间露骨的话随处可见,但薇普曼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谁叫安格尔说这话的对象是平时声誉在外的卢卡斯?

  无论是凶名还是威名, 都很难让人把他和情情爱爱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不过说实在的, 六年前卢卡斯刚上位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八岁, 现在哪怕三十出头,在平均几百岁的联邦年龄中也的确算得上是年轻有为——毕竟他现在比起联邦政府内最年轻的议员罗德,都还要晚出生九年。

  可是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卢卡斯身边围绕着一名女性,不少人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他们的船长大人是否喜欢同性, 也许和副手波依德有一腿, 但也有人只是单纯地猜测他是个无性恋。

  在星际航行的旅程往往是枯燥而漫长的,船员们不得不时不时给自己找点乐子。

  而下注自家老板的情感史无疑是经久不衰的主题。

  “我并不认为我这个年纪可以称作为‘老’。”

  卢卡斯知道安格尔是这个德行, 只是微微笑着讽刺了一句:“更何况我对未成年的孩子不感兴趣。”

  他审视的目光把安格尔从头到脚丈量了一次, 似乎相当遗憾:“你大可放心。”

  “我今年已经满十八了。”

  安格尔不满地皱起眉头,认真地强调道:“根据联邦首都星的标准, 已经成年了。”

  她长相偏小, 经常被人认成未成年, 再加上在星际流浪的人从头到脚都被谎言武装的的这个常识, 没人会信公开的年龄名字。

  “哦?”卢卡斯玩味的笑笑,“抱歉, 没看出来。”

  他说着就带着薇普曼走了出去,边走还边确认道:“剂量怎么样?可以管多久?”

  “十小时……”

  两人的声音随着关门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又只剩下安格尔一个人。

  沉重的呼吸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确定屋子里再没有一个人了之后,安格尔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手背上带着些生理性泪水,自言自语嘀咕道:“这药效比死庸医的差远了……卢卡斯你哪里找的医生?一个安眠药的配方还没有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庸医配得好?而且连我身上的抗药性都没检查出来。”

  安格尔摇摇头,对着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长吁短叹,为这艘星舰的医疗设备操碎了心:“这样我都不放心把路伊交给你们这群人了……而且防我干嘛啊?我又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她说着说着就从床上溜下来,宽大的蓝色军工服罩在身上,没穿鞋,光脚踩在地面上,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腕,轻手轻脚地去扒门缝。

  安格尔的动作很轻,卢卡斯相信己方的药效,也万万没想到安格尔在13号的时候已经产生了对普通安眠药的抗体,再加上一系列动作都没有惊动船舱里的其他人,这会儿安格尔走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喂!你干嘛呢?”

  一个路过的通讯兵看到新来的不速之客光着脚大摇大摆地在星舰里晃悠,连忙出声。

  “呀!”安格尔堆起一个无害的笑容,她捂着肚子,抱歉地说道,“小哥哥你来得正好,我刚刚吃撑了,你知道哪里有好的红茶可以消食吗?”

  她连忙补了句:“船舱太大了,我找不到去餐厅的路了。”

  那通讯兵一脸看上去一副稚嫩的样子,在他有限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和这样“个性”的女性接触过,不知所以地挠挠头,“这种东西你直接在房间里叫智能管家就可以了。”

  “不嘛。”安格尔嘟起嘴唇,冲过去挽起年轻士兵的胳膊,轻轻松松缠上去,“我喜欢手工冲泡的——尤其是看你冲。”

  通讯兵双脸通红,他怀里还抱着一沓文件,都是不方便走网络防止泄密风险的高级机密。

  “可——可是——”

  “不过我可以等。”安格尔甜甜地笑道,“你这是要送去主控舱吧?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软中带魅,甚至带着一股异域风情,不需要多大的技巧就能让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心猿意马。

  生怕对方反悔,安格尔连忙保证:“放心,我就在外面等着,保证不进去。”

  通讯兵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直到通讯终端传来催促的提醒才狠下心来,心想这位女士似乎来头不小,之前还听说她和船长想谈甚欢,他一个小人物的也不好干涉船长的事情,咬牙道:“就,就在外面等我出来。”

  “都听你的。”

  安格尔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温柔甜美。

  而在不远处,安格尔看不到的医疗舱。

  浑身浸泡在修复液里的路伊,猛地一瞬弹起自己的小拇指。

  湛蓝的修复液中,无数纳米机器人沿着路伊的皮肤在进行各种精密的修复手术,粉碎的骨头一点点重新长出来,随即是各种纤维,构筑成粉红的血肉与皮肤,甚至连头发都受到了刺激在疯长,从来就没有超过耳朵的短发此刻已经垂到了肩膀上方。

  卢卡斯的星舰无疑是规格最高的配置,连带着治疗舱所佩置的医疗机器人都是顶尖的。

  路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她浸泡在溶液里的面孔很是安静,液体把她凌厉的五官似乎都磨平了一下,远远看去,竟然还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和孱弱。

  就在之一片寂静之中,她的小拇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连层波纹都没带起来。

  ***

  卢卡斯把安格尔处理好后就回到了主控舱。

  自动门感应弹开的瞬间,卢卡斯就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船长。”

  那人一见到卢卡斯进门,就连忙从桌前抬起头,三指并拢,屈起小拇指,中指点了点额头,算是敬了个军礼。

  自由联盟的前身不少都是星际海盗出身,根本就不知道礼节是什么,顶多见到上级收起明晃晃的刀子以示尊敬,最高敬意也只是点点额头以示尊敬。

  后来并入自由联盟后,这一手势竟然保留了下来。

  人人避而远之的海盗因为从良而被自由联盟并入,反而颇具有海盗掠夺特色的风俗扩大成为堪比阿尔米军制的礼节,想想也够讽刺的。

  “波依德。”

  卢卡斯点点头,示意他不用这么拘谨,他走到桌子前,上面已经摆着通讯兵送来的资料,随手翻了翻文件,语气有些疲倦:“你的动作的确很快。”

  “毕竟是您的嘱托,自当不辱使命。”波依德堆起一个笑容,“您是王,我身为马前卒,也只有这个优点才能紧随其后了。”

  “伊莎贝拉同意了吗?”

  “嗯。”

  波依德那张雌雄莫辩的脸看上去丝毫没有侵略性,明明都是男性,但他那张过于柔美的脸和有一道疤的卢卡斯摆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有一股奇异的平衡感。

  “女王同意继续借兵,并且同意整个虫族都是我们坚强的后盾。”波依德浅浅笑道,“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培养更多的进攻性虫人了。”

  卢卡斯皱起眉头:“代价呢?她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她很看好盟军的发展前景。”波依德没有正面说,只是从文件堆里抽出一沓资料摆在卢卡斯面前,“毕竟,虫族已经失去自己的故土太久了。”

  虫族母巢一起在宇宙里缓慢漂泊,但在大战以前,虫族的活动范围比现在要广阔得多。

  它们没有固定的领地,但宇宙的每一寸都曾是它们活动的落脚点。

  “……”卢卡斯罕见地沉默了一下,他沉吟道,“我还是有点顾虑。”

  “唐先生,”波依德把文件往卢卡斯眼前递了递,半是强迫半是恳求地让他看一眼上面的东西,“您应该知道失去故乡的滋味——比起这个,这是我们此批虫人的实验报告。”

  “与前几次相比,这次的存活时长相对较低,从黑死病毒感染到用作战力已经可以控制在一小时之内了,根据目前与阿尔米星的战况来看,身体素质也是强过阿尔米星的平均水平。”

  “虽然目前存活时长最高的实验体只能持续24小时,平均活跃时长在六小时左右,但这次虫族的增兵可以让我们在数量上取得优势,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让我全程……”

  “再等等。”

  卢卡斯的眉头紧缩,挤出了深深的一道“川”字。

  “伊莎贝拉把她的孩子们交给我可不是让我这么用的。”卢卡斯扫了眼对比数据,“上次你瞒着我把黑死病毒用于虫族这件事的后果还没让你长教训吗?”

  “第一批投入的死亡率高达100%。”卢卡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而且它们一开始可不是这样只对阿尔米星人感兴趣……那次我们自己人不少也被吞噬殆尽。更何况女王之后后,伊莎贝拉的愤怒让剩下的虫族差点内乱。”

  “可是——”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波依德,有些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黑死病毒是你拿出来的,你要想它出成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记住——在联盟里,只有我才是船长。”

  卢卡斯话锋一转:“从巨翼座长途跃迁回来想必你也累了,把虫族的分布交接下去就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从长计议。”

  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了。

  有通讯兵过来帮忙整理资料,很快就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出来,没有按照之前的路径走,反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来,我的小间谍。”安格尔伸手拿起他手上的资料,打了个响指,“告诉我你听见了什么?”

  那通讯兵眼神一片空茫,像是被人摄取了心神,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卢卡斯和波依德的关系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懂……【扶额.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