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耽美小说>不应有恨【完结番外】>第25章 招惹

  次日一楼

  被消毒水味道覆盖的医院里,病床上的男人虽面色欠佳,仍旧难掩他眉眼间的那股英气,此时他正一脸委屈的望着时而有人提着饭盒穿梭的门口,闻着隔壁病房飘来的饭香,揉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他着实已经饿的有些发昏了,眼看着都要到中午了,白鸢还没来给他送饭…

  每隔半天时间,面上染着几分红晕的小护士便会温言细语的来给他的伤口换药,换完了还乐意多呆一会陪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些什么,他见惯了这些姑娘的羞涩,多半也是无奈…唐向晚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他能有今天,多半就是靠自己的这张脸,一旦形成了某种惯性,他反而厌倦了这种天生的优势,这也是他为什么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原因,军人,多半习惯了仪仗命令行事,忠于并享受听命与人的感觉…

  他和戏子白,绝对是天生一对,都是犯贱犯上天,非得被虐待,才安得下心…

  当小护士拿着第三袋盐水推门而入时,唐向晚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拒绝更换盐水,并径直拔掉了手背的针管,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其实这肩膀的枪伤对于经常于战场出生入死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凌晨间医院外车灯闪烁,偶尔间楼道里传来的喧嚣声没有避过他敏锐的耳朵,当前这个纷乱的节骨眼,他最担心的就是白鸢出事,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晾在这里不管,这绝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谁知他刚坐起身,就见一抹身着姜黄色军装的倩影婀娜的倚在病房门口,手里提了一个用布袋装好的饭盒。

  唐向晚一愣“小...景组长?”

  “唐生干嘛这么客气~”景洛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几乎盖过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走向唐向晚,殷红的唇畔带着几丝笑意“难不成我穿成这样,就变了个人吗~”

  唐向晚笑笑,其实他和景沅相熟多年,和小洛的关系,也自是不必说,主要是她和白鸢间微妙的关系,有时总让二人间有些若有若无的尴尬,尤其是这次景洛从南京秘密集训回来,摇身一变,竟成了重庆军统情报组的组长,这转变让唐向晚始料未及,又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年轻的女人。

  “唐生饿了吧”景洛把手里的布袋直接打开,掀开饭盒,一阵清粥的米香顿时盈满了房间“也不知怎么了,我身边的一个个都进了医院,我哥到现在还在南京的医院休养,你家小白现在正在楼上,最近可能没时间照顾你喽,真是可怜哟”

  “楼上?!她怎么了?受伤了么?严不严重,我要去看她!”唐向晚吃了一惊,说罢就要起身。

  “你先别急”景洛隐去了脸上的笑意“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谁能奈何得了小白,倒是她天天在管别人的闲事,给自己找麻烦”

  “小洛...”

  “出事的不是小白,是周寐”景洛的声音越来越平静,目光也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她本是受刘湘之托来照顾周寐的,想着女人间终究方便些,谁知道戏子白早已经抢先一步包揽了全部,她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唐向晚,边说边用勺子舀起一勺粥,轻轻的吹着热气“现在上面的意思是封锁消息,尽量不让这件事外露,对外口径统一是周姐姐夜里遇袭”

  唐向晚皱着眉头听完,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道“我懂了,晚些,我还是要上去看看”

  “你是该去看看,我从来没见过她对一个人这么好”景洛起身,坐在唐向晚的床边,将勺送到唐向晚的嘴边“来,张嘴,我喂你”

  唐向晚一愣,顿时觉得张嘴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眼前的人身份特殊,让他不敢再轻易对待。

  看着他俊脸窘迫,景洛噗嗤一笑,不再为难他,将勺递到他手里“好啦,不逗你啦,不过你的小白,可就是这样一勺一勺的喂周寐的,我刚才刚巧看了个遍,看的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怕你饿着,就让我把这份粥给你送来,我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好好休息吧”

  唐向晚点头谢过,并送走了景洛,而后他捧着怀里热乎乎的粥,一勺一勺的吞着,回想起刚才景洛的话,便觉得胸口堵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简直是...见异思迁?不对,重色轻友?也不对...越想越气,唐向晚索性把饭盒丢在一边,直接趿着拖鞋就上了三楼。

  打听周寐的病房不难,整栋医院的高级病房就那么几间,还离着很远就能看见外面还有两个身穿便服的人在一边巡视,一走近,两人都认得唐向晚,他说明来意,也就未曾阻拦他。

  他轻轻推开门,一阵熟悉的胭脂香就窜进了鼻间,此时正值晌午,阳光透着窗子直直洒了进来,窗外早春的鸟儿叫的正欢,白鸢穿着靛色的旗袍,微长的短发未曾打理,就那样随意的散着,一改平时素面朝天的习惯,画了眉也涂了唇,她正将洗好的毛巾晾在窗口的支架上,嘴里也正哼着那些他常能听到的小调,让唐向晚有一时的失神...

  他好像未曾发觉白鸢如此女人的一面,或许她天生本就是这般,却因为自己,而从未流露...

  病床上,周寐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病号服,手上插着针管,她上身平躺,腹间的纱布仍见血色,头靠在立好的枕头上,苍白的脸色和枕头几乎相差无几,她嘴唇干裂,失去了往日的殷红,此时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白鸢的侧脸,眼神中的光,隐去了平常的干练和犀利...

  周寐这个样子,绝对要比自己要惨的多,见多了枪伤的唐向晚倒吸了一口气,伤口再偏一点,恐怕就.....他忽而觉得自己太小气,吞了下口水,便礼貌性的敲了敲门。

  白鸢回眸,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正打算去看你呢,你怎么跑上来了”

  说罢,她绕到唐向晚身前,仔细的查看了下他前后的伤势,见他气色比前两天好了不少,伤口已无血痕再渗出,便松了口气,责备到“你说你,到处乱跑什么...”

  “我听说周小姐受伤了,特意来看看”眼看着周寐的眼神在他和白鸢间徘徊,唐向晚面上有些发热。

  “唐生有心了”周寐本就有些松弛的嗓音听起来更为暗哑,她清了清嗓,勉强支撑出了气力道“小白...我昨天是烧糊涂了,都忘了唐生也有伤在身,你去照顾他吧,不用管我,我没什么事”

  几小时前谁抱着自己不松手哭哭啼啼的求安慰的?戏子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压根没理会这句话,她拉着唐向晚的手,出了房间,二人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双手交握,唐向晚犹豫着开口“你....”

  “我对她没那个意思...”知道他要说什么,戏子白立刻出言打断了他。

  唐向晚看了看身边人近在咫尺精致的妆容,想起戏子白以往风月心起时,要么青衫油头要么西装革履,忽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而后又更糊涂了“那她...”

  “她......需要我”戏子白顿了下,果决开口。

  她心里清楚,其实周寐不需要戏子白,周寐需要的是一个对她没有想法的戏子白。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她不会”白鸢再一次打断了唐向晚的话,他二人间,好像太过了解,从不需要唐向晚多说,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唐向晚叹了口气“好吧,我信你”

  “明天我会让露露来照顾你,今天纯属意外,来不及多想”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

  “那你上来做什么?”白鸢带着笑意望着他。

  “行了,我走了还不成?”唐向晚架不住,缓缓起身,步步远离了三楼,白鸢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唇边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刚推开房门,就见周寐的眼神直直射过来,哪怕是虚弱着,也藏不住里面的锋芒,白鸢绕到床前,俯下身,帮周寐理好耳旁的发,与她对视着,并不言语。

  两人就这般,不知对视了有多久...

  直到白鸢的一根细发,落在了周寐的眼上,让她眼皮微颤...白鸢立刻用指尖帮她拂去,掌间传来她好奇却又少见的水粉胭脂香。

  头顶的女人,眉如月,肤如脂,完全剥离了以往的荒嬉,腹部的伤口在痛,可为什么心窝,却有些发酸。

  “你这样,是真好看”许久,周寐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好看就娶回家喽”白鸢眉毛一挑,笑了出来。

  “水性杨花...”周寐莞尔,缓缓闭上了眼,这一刻,她放开了一切防备,安安心心的,只想睡一个好觉。

  她在刚才那不长不短的对视里,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坚定,也知道再怎样出言让她离开,也是徒劳,何况自己本就需要她,不是么。

  既然改变不了她,那便,改变自己吧...

  当周寐从层层梦境中再次醒来,天已经又暗了下来,可这次,她不是痛醒的,而是...

  她感觉床下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不得不轻咳了几声。

  响声停止了,戏子白从床下狼狈的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瓷制的夜壶,一脸的懊恼。

  周寐皱眉“你做什么”

  “我本来想看看这床能不能掏空了”戏子白无奈的起身。

  周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竟似火烧般。

  “算了,你早晚都要起来的,来,我帮你”

  “放手...”

  “行了啊你,这都快一天了,一会疼不死也憋死了”

  “滚...”

  “我滚了你就真的憋死了,瞎矜持什么呢”

  “.......我自己来”

  “哎呀,你别掐我!!好了好了你自己脱!”

  “...”

  最后,白鸢两手托着夜壶,蹲在床沿边,偏开脸,静静的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感觉周寐两条白的像藕般的腿在颤抖,待声音停止,她立刻将夜壶端开,将刚刚准备好的热毛巾递到脸上终于有了人色的周寐手里,挑眉道“自己擦擦”

  周寐咬牙,一把扯过毛巾。

  白鸢端着夜壶,觉得她的模样好笑“啧啧啧,你好像真得娶我回家了”

  周寐面上更热,作势要将毛巾朝她面上丢,戏子白见好就收,立刻跑出去倒夜壶。

  刚才的拉扯让她腹部伤口又有隐痛,周寐缓缓躺好,轻轻的帮自己清理后,见戏子白已经回来了,便去扯身旁的被子遮盖自己,戏子白抢先一步上前,将被子抖开,缓缓的帮她将下身盖好并掖好,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周寐看了看天色,淡淡开口“你两天没合眼了吧”

  “忘了”戏子白眨了眨发长的眼角,事实上自打景洛婚礼至今天,她就没睡着过。

  “休息下吧,有事我叫你”

  “车在下面,你怎么叫我”

  其实最辛苦的就是司机老成,整天守在医院楼下听白鸢发号施令。

  戏子白将凳子扯近了些笑道“没事,我趴一会就好了”

  “上来”

  戏子白揉了揉眼睛“嗯?”

  “上床来”

  “好”又不是没经历过,戏子白想来也没那么扭捏,三下五除二的踢掉高根,脚踝间的酸痛顿时从脚底传到头,她嘶了声,这张病床随没有那么宽敞,但对于同是瘦弱的两人来说,也不算太拥挤,这么一躺,她当即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只是心底有些念头一直安不下,眼皮总是半睁半闭。

  “我中枪前,看到他们带她上了车,样子不像挟持,而是保护”知道她心底放不下却又一直不敢和自己提的事,周寐主动开口,想让戏子白安心。

  “真的?”戏子白顿时精神了下,眼里全是血丝。

  周寐注视着她的眼眸,暗暗思量,谁道戏子无情...

  “他们有多恨我,你相好现在就有多安全”周寐将戏子白的手拉进被子里,轻声道“睡吧,她不会有事”

  这一声,当真就似催眠一般,戏子白倒真的彻底合上了眼,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周寐抽出手,将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而后,重新放了进去,她犹豫了下,最后,覆在了戏子白的手上。

  她的手看起来白皙修长,实际掌心却布满了茧,应是少时戏班里磨出来的罢,周寐的用她的指尖轻轻抚着那些老茧,最后浅浅的勾进了她的指间。

  周寐曾经恼过自己怎么就招惹了戏子白,现在的她,无比庆幸自己招惹了戏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