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见

　　地铁里，涂夏觉得身边的女人很眼熟。

　　女人撞了他，他皱了眉头，却习惯性出于礼貌帮她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这个女人，会是那人么。他们似乎同路。

　　他走在她身后，慢慢跟着她。

　　没有妖仙气息，是人类。

　　身材高挑纤细，长得也很像她，却是个两条腿走路的人类。

　　不会是她。那家伙，没理由来人界。

　　想起那个人，涂夏眼神泛起一阵寒意，仿佛要冰冻住一些令他很不愉快的回忆。

　　回过神来，涂夏已经站在海洋馆门口。作为T大海协的会长，今日来海洋馆，涂夏是来和馆长谈合作的，顺便做一些调研记录。

　　进了馆，和工作人员谈过，九点一刻，馆长还未到。

　　涂夏在这偌大的海洋馆里踱步逛着。各个展区摆放了一些海洋生物介绍，展览着21世纪来，迄今为止最新的各项海洋科技。

　　某个展区，涂夏看到了一些关于海洋大事纪的记录。

　　“2030年，一场席卷全球各地的继发性大海啸，持续了数月。受到强烈厄尔尼诺气象影响，全球数地沿海地区遭受重创……”

　　这些文字，仿佛戳痛了涂夏某条敏感的神经。他脸色略显异样，却很快收敛。涂夏离开展区，走向身后海洋馆的中央海水缸。

　　市海洋馆，拥有几乎全国最深的中央水池，深度接近20米。

　　站在馆内底层，涂夏看着馆中水底的各种生物，都是些常见的物种。

　　看来，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水中的一个人影吸引了涂夏的注意。

　　池水上方，少女在水中，一身碧蓝色鱼尾，自如地游动着，和水中的鱼儿嬉戏。少女皮肤白皙，长发漂动，弯着眼睛笑着。

　　是她。涂夏倏地睁大眼睛。

　　少女在水中翻了个跟头，向下游着，来到涂夏所站的这一方玻璃前。

　　倒立面对着这玻璃，纪雪睁开了眼。

　　她看见玻璃外是一张清冷俊朗的少年的脸庞。

　　少年神色有些许惊讶，仿佛要张口说些什么。

　　一人一鱼，一正一倒，隔着这玻璃，就这样对视着。

　　时间仿佛凝固。

　　纪雪看着少年的眼睛，也睁大了眼。

　　少年的手触碰着这玻璃，指节因紧张用力而略显发白。纪雪也不由自主伸出手，扶上玻璃。

　　少年突然回过神来，收了手，眼神恢复了淡漠。

　　纪雪也一愣，迅速翻身，向远处游去，离开了那面玻璃。

　　刚刚的少年，是谁？游客吗？海洋馆应该还没开门啊。浮上去换了口气，纪雪想着。

　　仔细回想，好像是地铁里看到的那个眼熟的同学，他来干什么的？纪雪想了想，也没明白，继续着她的练习。

　　涂夏在这玻璃之外，抱着手，站着看了许久。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跟那个人很像。涂夏想着。

　　“是涂夏同学吗？馆长到了。”工作人员在一旁叫道。

　　涂夏顿了顿脚步，转身离开了。

　　“刚刚水中，是你们馆里的人？”来到工作人员身边随他同行，涂夏问道。

　　“哦，是啊，是我们这里兼职的表演者。”工作人员答。“和你应该还是一个学校的呢，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叫什么名字？”

　　“纪雪。她可是我们这儿的红人，海洋馆因为她吸引了不少游客。”

　　“怎讲？”

　　“咦？你没看见吗？她的人鱼表演，精彩绝伦，这可是很少有表演者能达到的境界。她在那水中，真的跟人鱼一模一样。”工作人员赞叹道，好像他亲眼见过真的传说中的人鱼一样。

　　呵，还真的是，一模一样。涂夏想到。

　　馆长办公室，涂夏和馆长签了协议。

　　“那就这么说定了，馆长。”涂夏说道。“下次协会组织的海洋调研活动由您方赞助，协会会尽力做好宣传，咱们互惠互利。”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啊，有力气就多干，现在天气也每况日下了，但保护海洋，人人有责嘛。”老馆长笑着送涂夏离开。

　　出了海洋馆，拿起电话，涂夏拨通了号码。

　　“燕百里，你在哪。”接通后，涂夏问道。

　　“夏哥？我在校队训练呢，怎么啦？”电话那头是个声音清脆的男声。

　　“没想到来人界一趟，你还真活得跟个人类似的。”涂夏冷嘲道。“训练完老地方见。”

　　涂夏口中的老地方，是协会的办公室。燕何大汗淋漓推门而入。

　　“夏哥，这么着急叫我来，是跟海洋馆的合作谈的有什么问题？”燕何把手中东西随手一丢，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说燕百里，玩这么开心，协会的事你不上心就算了，咱们的任务你也忘了？”涂夏抱起手，眯眼看着他。

　　“行行，大人，是我不对，这次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可这不是快比赛了嘛…”燕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呵。”涂夏轻蔑一笑。“你猜我今天在海洋馆，遇见谁了？”

　　“啊？谁啊？”燕何疑惑凑近，小声问道。“难道……也是妖仙？”

　　“银鲛。”涂夏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两个字。他抱着手，靠着桌子坐着，眼神里是戏谑带了些许恨意。

　　燕何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她？？！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啊？！”燕何震惊而不解。

　　“我也很想知道。”涂夏语气冰冷。“不过看她样子，似乎并没有认出我。”

　　“你们见面了？”

　　“一眼吧。”涂夏说道。“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她。她身上没有任何气息。”

　　“这…要查吗？”燕何担忧道。“该不会是他们派来干扰我们计划的吧？”

　　“此人也在T大。”涂夏起身。“必须细查，不可轻举妄动。”

　　“好嘞。”闻言，燕何打开电脑操作着，搜寻查找资料的途径。

　　“叔父那里，最近有消息吗？”涂夏问道。

　　“还没有。”燕何答。“上一次汇报后，王上未回话。”

　　“这件事暂时不要上报。”涂夏说道。“待我们查清楚再做打算。”

　　看着屏幕上关于纪雪的搜索词条一条一条划过，涂夏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银鲛，上一次你坏我计划，害我流放这人界。若这次让我遇上你，我必不会放过你。

　　涂夏摸索着，从领口掏出脖子里戴着的那条链子，链子上是一个雪花吊坠。

　　对他来说，这是他一生的耻辱。

　　“老大，有这银鲛的消息，没准咱们就能得到特许提前回仙界了。”燕何说道。“但万一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咱们两个恐怕不是对手啊。”

　　“回去？”涂夏反问道，语气带着不屑。“仙界人界，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过同一寸土地。在人界，还能自在些。”

　　燕何无言，看着涂夏。也只有他能听出涂夏言语中的无奈吧。

　　九尾银狐，大概只有他过得这般苦吧。涂山氏皇族，九尾银狐称霸州土，涂山夏铭的父母战功显赫，却命丧黄泉。那时，夏铭还是个孩子。

　　叔父登基，夏铭封爵，左右不过是一臣一棋。狐王一直在忌惮夏铭，怕他夺权，处处打压，包括此次流放人界的任务。

　　燕百里自幼便跟随夏铭左右，做他护卫。燕百里是神鸟朱雀，是夏铭父母给他留下的唯一的守护。

　　“但银鲛，我是要抓的。”涂夏说道。“不论回不回仙界，这笔账我要定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