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因为太先生不会想让人听见妾身说的话。若是太先生顾及张家满门,还请听妾身一言。”

  张谨听了这话,仔细看了看这年轻姑娘,气质出众,倒不像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言语谈吐也是落落大方,礼数也周全……

  “都退下。”张谨道。

  常媛看左右侍从尽皆退下,方才向张谨走近了几步,又行了一礼,然后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太先生,妾身称呼并无不妥。昔年,家父征讨陈国之时,曾向太先生讨教过许多,家父尊太先生为师,妾身自然要如此称呼太先生了。”

  张谨脸色一变:“你是……”

  常媛微微一笑:“妾身,故大将军之次女,常媛。”

  常姝在昭阳殿里急得团团转,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念着:“张谨知道了阿媛的身份,还让那么多人看见了阿媛,阿媛、阿媛她……”

  若是让于仲、让廷尉、让周陵宣知道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把阿媛再送去做官妓!

  “你先别急,”陈昭若忙劝道,“张勉信里只说张谨知道了阿媛身份,并没透露别的。”

  常姝点了点头,自己是急躁了些,可偏偏控制不住。不知多少次了,她在梦里梦见阿媛暴露了身份,然后结局悲惨……

  她是个不称职的姐姐,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

  “阿媛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常姝红着双眼看着陈昭若。

  陈昭若叹了口气,把常姝拉进了自己怀里,连连道:“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

  也不知阿媛向张谨说了些什么,是只说了自己身份,还是把一切都说了?

  张谨又该有何反应呢?

  常姝和陈昭若心神不安地过了一个月,却再没有常媛的消息了。直到朝云儿子的满月宴上,周陵宣给这个孩子起名为周璨。在那个满月宴上,张家三代都出席了。于仲却因病缺席。

  陈昭若一身蓝衣,只是在席上略坐了坐,便称病离席了,只留下周琏在那里应付。周琏已将八岁了,应酬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周陵宣和朝云也是喝得尽兴,只是周陵宣在陈昭若称病离席后,很明显不太自在了。

  张谨看陈昭若要离席,竟主动站起身来,冲周陵宣道:“陛下,老臣有些醉了,可否暂退歇一歇?”

  还未等周陵宣回应,陈昭若便微笑道:“陛下,既然张公如此说了,不如让妾身为张公寻个所在好好休息。”她虽有些惊讶,但还是按先前计划的回应了。

  周陵宣晃了晃酒杯,道:“那便辛苦爱妃了。”

  张勉看着自己祖父,内心隐隐不安。

  常姝在昭阳殿焦急地等待着,这是之前约好了的。

  不多时,只见陈昭若和张谨一同走来。

  常姝一愣:怎么不是张勉?

  看见陈昭若远远地给常姝使了个眼色。常姝明白了,这个老爷子,想必就是张谨了。

  常姝想着,上前行了一礼,道:“妾身见过张公。”

  张谨却一点都不给面子,冷笑一声,道:“不敢当。不问过老夫便往老夫家中塞了一个逃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礼数的样子。若不是老夫截获了你们给我那不成事的孙儿的信件,只怕我张家还要被你们利用!”

  “也不知张公都知道些什么?”常姝心想。

  罢了,赌一赌。

  赌张家的浩然正气,在君威面前依旧凛然!

  常姝抬头道:“张公,连累张公一家是我姐妹的不是,但逃犯一称,实不敢当!”

  张公倒也没和常姝多做纠缠,反而看向了陈昭若,道:“朝中群臣皆说陈夫人娴良守礼,居高位却不恃宠而骄;百姓皆说陈夫人忘恩负义,苛待从前恩人之女……如今看来,竟是二者皆非。陈夫人利用自己盛宠包庇逃犯,又欺瞒陛下未尽幽禁废后之责,不知陛下知道会作何感想。”

  陈昭若还未答言,只听常姝抢先道:“张公,昭仪并无过错。”

  “哦,并无过错?只怕陛下不会这么想吧?”

  常姝请张谨入了座,恭敬道:“一者,舍妹也是昭仪的表妹,昭仪心疼表妹也是情理之中;二者,”常姝顿了下,“常家从未触犯王法,又何谈‘罪犯’二字?”

  “从未触犯王法?”张谨道。

  陈昭若拼命给常姝使眼色,让她谨言慎行。常姝却视而不见,点了点头,十分坚定:“从未。”又道:“想必舍妹已同张公讲过常家的冤屈,张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杆秤吗?”

  张谨沉默了一瞬,常姝分明看见那灰白胡子动了一动。最终,老爷子悠悠叹了口气,道:“常宴啊,你的两个女儿,都像你啊。”

  71 第71章

  那日,常媛已把常家之事告诉了张谨。张谨本就对常家谋逆一案有诸多不解,听常媛一说,竟豁然开朗。

  老爷子沉默地伫立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老夫就知道,常宴绝非谋逆之臣,常辉小子也没那胆子做下那等祸事。”

  常媛只是沉默。

  “丫头,”张谨这样唤常媛,“你家的事,老夫帮你们查。若事情真如你所说,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帮常家翻案;可若常家真的犯下谋逆之罪,老夫第一个便拿你开刀!”他说着,声音冷了下来,可常媛还是能感受到这老爷子的一腔热血。

  “多谢太先生。”常媛深深行了一礼。

  常媛便被张谨接回了张府,还派人看管着、保护着。

  但百密一疏。

  就在周璨满月这日,张家祖孙三代都去宫中赴宴,张府没了个能作主的人,守卫也都松懈起来。

  常媛正在屋内看书,却忽然头昏脑胀,一下子栽在了书案上。

  一个黑衣人跳进了窗子,把常媛用麻袋一套,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