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注意到了他的奋力挣扎后停了动作,眸光淡淡的看着他。

  片刻后他解了池瑜的穴,把替换的衣服丢到他身上后走到一边去,完全不担心他会借机逃走。

  池瑜揉着长时间不动而酸痛的胳膊,粗略巡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黑衣人前面的屏风后依稀可以看到有人影在那里,但现在不是他该探究何人绑架他的时候。

  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后,顾不得身上陌生衣服气味带来的别扭感,主动询问,“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半响沉默后,那个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年池宰相有一秘本,上面记载了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鄙人曾好心劝他烧毁,不曾想宰相言而无信。”

  “只是当今他的血脉只留你一人存活于世,鄙人自然得来拜访你了。”

  池瑜面对这番阴阳怪气的言论脑袋蒙了,张了几次嘴都不知该如何回他,“你……能正常跟我说话吗?”

  话落,死一般的沉寂。

  池瑜略感到尬尴地刮了刮鼻尖。

  屏风后的人听进去了劝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调,一开口就是霸气的逼问,“说,那秘本在哪!”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池瑜一脸就算是你把我脑袋掏空也不知情的表情。

  那人似乎被气得不轻,声音逐渐暴躁,“你是他的嫡子你怎么会不知道?!”

  池瑜感觉他的话很莫名其妙,“为什么我是他的嫡子就得知道呢?他没告诉我的话我上哪知道这些?而且说实话,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些事,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

  这一刻池瑜感觉他不是被绑架来的,而是被邀请过来谈判的人,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恐慌,镇定得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池瑜的表情一点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屏风后的人似乎拿他没辙,片刻后叫黑衣人把他关起来。

  黑衣人全程没有开口,但对池瑜举止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若不是池瑜有自知之明,他真的以为对方看上他了。

  池瑜手脚重新被绑起来关到了一间装饰朴素的房间里,黑衣人把他放到床上的动作依然是温柔的,他身下的床垫了被衾躺上去暖呼呼的不难受。

  他昂着脖子同床边的黑衣人说道,“我爹他根本都没跟我提过秘本的事,你们现在关着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黑衣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仿佛是个无情无欲的人一样。

  池瑜说久了口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探道,“我渴了。”

  黑衣人立马喂他水喝,动作还是那么温柔体贴,末了还用衣袖替他擦了擦嘴。

  池瑜解了渴后继续劝道,“你们如果想要钱财,那不好意思,我穷鬼一枚。”

  “而且我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那什么秘本应该早没了,执着这个有什么意义唔唔……”

  黑衣人单手捂住了他的嘴,双眸里满是无奈。

  池瑜知道自己很啰嗦,可不说话他就会胡思乱想无法冷静。

  过了会儿黑衣人才把手拿开,重新获得了自由的池瑜观察着面前人的情绪,脑海里灵光一现,“之前刺杀我的那些人和你们是一伙的吧?”

  黑衣人摇摇头。

  池瑜没想过他会回答,一开始只是想试探性问一下,见状忙追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这一次黑衣人没有搭理他,径直离开了房间。

  池瑜手脚被束缚起身难如登天,无奈侧躺着盯着离他最近的木桌发呆。

  师弟他们一直找不到自己肯定很着急吧?

  不知道此刻师弟在哪里找他?

  池瑜漫无边际的想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心逐渐变得麻木。

  等到房间里陷入了昏暗也没有人过来找他,门口也听不到人的声音,四周寂静无声,池瑜这一刻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他被所有人遗忘了。

  手脚长时间被束缚着的位置渐渐失去了知觉,随后而来的饥饿感折磨着池瑜未好全的胃,他太难受了,只能靠紧咬着被子一角来捱着。

  黑衣人离开后他有试图过挪动身体,可任凭他怎么挪动也挪不下去。

  他想翻身摔下去都无法如愿,心里唾弃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束缚在身后的手脚因着他不断地动作,被麻绳磨得生疼。

  池瑜又饿又痛又冷,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才没有昏过去。

  就在他快支撑不住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砰”的一声极其震耳,他看着门口背着光看不清神情的人眼眶一瞬间湿润了,想说什么又一时无言。

  下一秒,池瑜跌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头顶上响起令他心安的声音,“师兄对不起,我差点把你弄丢了。”

  “师弟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池瑜安慰着安珩,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安珩情绪平复下来后马不停蹄的带着池瑜离开了这里。

  池瑜走到庭院中脚步不自觉放缓,看着月光下地面上的一滩血水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百感交集,“师弟一个人来的?”

  “师父失踪了。我那会离开是去找师父的,到他房间里没有见到人,只有一封无字信。等我回去找师兄时,师兄也不见了。”安珩声音压抑。

  池瑜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安珩对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后他才敢确信。

  他怔愣的盯着虚空,心里的难过盖过了身体其他的不舒服。

  原文中慕容枫确实后面突然消失无踪,可当这剧情发生在他面前时心里怎么也无法轻易接受。

  池瑜按压下难过的情绪,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安珩没有回去之前的客栈,而是带着池瑜兜兜转转到一间普通的民宅停下。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安公子,阮姑娘醒了。”

  池瑜心里有太多疑惑,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这才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师妹何时受的伤?阿哑去哪了?”

  阮云湘怯怯看了一眼池瑜身后的安珩,“我去找师兄时被人从身后袭击,不敌对方被打晕过去,是二师兄救了我。”

  池瑜看向从一开始就状态不对劲的安珩,“师弟?”

  安珩神情莫测,在池瑜眼神的逼问下才开口,“师兄,抓走你的人正是阿哑,我能顺利寻到你也是他告诉我的。”

  池瑜瞳孔放大,不可置信道,“阿哑他……”

  村子里借被褥给他们的老妇人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小心阿哑。

  房内烛火摇曳,墙上三人的身影被拉长后又重叠在一起。

  师父失踪了,阿哑离开了,他们的队伍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人。悲伤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弥漫着。

  “我一直相信阿哑,即使那个抓我的人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也没怀疑过他。”池瑜身心俱创,痛得他心口发闷。

  安珩将他揽入怀里,压低了声音道,“师兄暂时忘记这些事,睡一觉醒来后我们去找师父。”

  阮云湘也跟着安慰道,“大师兄,明天会好起来的。”

  池瑜头埋在安珩的怀里闷闷的应道,“师妹,早点睡。”

  他不是矫情的人,冷静下来后开始梳理被抓走前后的经过,蓦地想起了阿哑经常对他说的话,阿哑说他们见过。

  “师弟,我跟阿哑可能真的见过。”

  安珩侧身躺着,手指顺着池瑜的脸部轮廓抚过,“师兄答应我,不要想这些事了好不好?”

  池瑜垂眸,低声答应。

  中途池瑜迷迷糊糊醒来一次,恍惚听到从窗外传来的说话的声音,

  “公子,那些人怎么处理?”

  “除了那人,其他的都杀了。”

  “是。”

  池瑜眼皮沉重,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池瑜隐隐记得昨晚好像听到了什么,可回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具体的内容便作罢。

  据安珩所说,如今他们住的这间民宅是一个姓徐的公子哥闲置的宅子,因与安珩投缘,又见他们之中有人受伤便大方让他们在这里住下。

  池瑜狐疑的目光投向安珩,不是他不信任自家师弟,只是未免太过凑巧了。

  “怎么没见到昨天开门的那个人?”

  安珩不急不慢的啜了口茶,“他回去伺候他家主子了。”

  池瑜没有再问下去,有时候他们之间并不能做到足够的坦诚,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他起身收拾行李,其实并不需要怎么收拾,他不过是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而已。

  安珩从身后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不停地蹭着他脖子,激起了阵阵颤意。

  池瑜放下手中的衣物,声音听不出情绪,“师弟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找师父?”

  “昨天是我思虑不周,我们不能茫目寻找。我已寄信给秦风,看看师父有没有去他那儿。”

  “师父不是小孩子,不打招呼就离开也许是有些事不方便我们知晓。”

  池瑜胸口起起伏伏,深呼吸后才问道,“那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师兄,我们先等等看。”安珩在池瑜脖颈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丝毫不慌。

  池瑜不敢往其他方面想,他怕乱了心绪,也怕误伤了师弟,最终叹气道,“师弟,他是我们的师父对不对?”

  安珩动作顿住,声音无起伏,“师父永远是我们的师父。”

  池瑜点了点头。

  安珩将他扳过身,鼻尖抵着鼻尖,漆黑的眸子望进了他眼里,如同漩涡一样把他的神魂吸了进去。

  低低地魔音在他耳边骤响,“师兄,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