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NG全部算上,沈诀拍过的吻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以前他的吻几乎全部奉献给了异性,温香软玉,带着女性特有的脂粉味。

  猝不及防被谢安闲抓着领子倔强地吻上时,沈诀脑中咯噔一声,短暂地忘记了挣扎。

  他觉得酒味几乎包裹了自己,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手却还在搂在谢安闲腰侧,是个欲拒还迎的姿势。

  谢安闲仿佛憋着一团火,在胸口滚过千百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缝隙,便凶狠地烧出一路轰轰烈烈,趁醉意胆大包天地给了他一个吻,有一点烧尽所有再罢休的绝望。他贴着沈诀的唇辗转,始终闭着眼,像沉浸在冰火两重天的梦境。

  他护在谢安闲腰侧的手猛然放开,对方立刻失去了依靠般放开,双目毫无焦距、昏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地歪倒在一边。

  “……”

  他欲言又止,只觉得空间里处处都是刚才的旖旎。

  沈诀飞快地用冷水洗了个脸,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陌生的惊慌失措。他开着水龙头,在潺潺的声音里突然一片空白了。

  他不知所谓地神游许久,这才找回了点残存的理性思考能力,顺便洗了个澡。等他走出去时,谢安闲已经睡熟了,歪歪扭扭地横在大床上,胡乱地抱着一个枕头。

  嘴唇微张,安安稳稳地发出一点嘟囔似的梦话,夹杂在一堆小呼噜里,乖得像只吃饱喝足在木屑堆里做梦的仓鼠。

  沈诀心想这是睡不成了,他索性坐到沙发上,充满怨念地瞪向抢了自己被窝的人。坐了不到三分钟,沈诀又站起来,他横竖看不顺眼,走过去把睡得乱七八糟的谢安闲捋顺了,帮他解开领口的扣子,嫌弃地把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挪到枕头上,盖好被子,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的酒气。

  沈诀从谢安闲怀里抽出另一个枕头,扔到旁边的小沙发,自己委屈地躺下睡了。

  夜晚不动声色地润物细无声,他的意识仿佛始终徘徊在清醒与沉眠的界线上,被两边不停地拽,到最后直接一个激灵,在清晨七点醒过来。

  这是他雷打不动的晨跑时间,沈诀一挥手摁掉了作妖的闹铃。他现在全身被群殴过一通似的酸痛,很想大手一挥喊一句去你妈的继续睡,一翻身险些从小沙发掉下去,这才反应记起原因。

  回忆密集而来,沈诀的脸有点不明所以地红了。

  他有迹可循的两次睡沙发经历,居然都是因为把床让给了谢安闲。

  沈诀最终没能战胜生物钟,他或坐或躺或斜倚,怎么都不舒服,只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去绕着花园走一圈。

  顺便在小摊买了生煎豆浆,谢安闲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沈诀有预感他不会在午饭时间前起来,于是把那件T恤脱了,光着上身接了杯水喝。他背心全是汗,发梢也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喝足了一夜露水的植物。

  补充了点水分,沈诀咬着半个生煎,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得一万分的随意,可他一低头一抬眸,对上了谢安闲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一双无辜的黑眼睛,正朝着他茫然地眨了眨。

  阳光明媚的早晨,窗帘厚重地撇开一条缝,谢安闲一身酒气地窝在被子里,沈诀还没穿上衣,怎么看怎么暧昧不清。

  沈诀干咳了两声,也不顾洁癖,立刻捞起搭在一边的另一件衣服飞快地穿上。他尴尬地指了指桌上的早餐:“……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此言一出,沈诀只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果真在搅混水这事上天赋异禀。

  谢安闲跟个起床困难户一样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他好似还有点软,这个动作分了好几段,终于十里长征似的坐稳了。他目光没法聚焦一般在房间里逡巡一圈,判断自己到底在哪,最后定格在沈诀那儿。

  “嗯,你昨天喝多了……在江北路那里,我刚好出来看到,就自作主张把你拎到这边……”他竭力地不越描越黑,见谢安闲还一脸懵圈着,继续说,“你别误会,什么都没发生。我刚刚去晨跑了才——”

  谢安闲突然打断他,含糊地问:“你昨晚睡哪的?”

  和某个早晨如出一辙的对话,沈诀愣了片刻道:“沙发。”

  那双黑眼睛里朦朦胧胧的一层雾气迅速消散,谢安闲揉着太阳穴哼了两声,解开被酒精糟蹋成咸菜的名牌衬衫,扶着墙去了浴室。

  洗漱完毕,他换了件酒店提供的浴袍,出来后指着生煎问:“有我的份吗?”

  沈诀点点头,又颇不自在道:“我也去冲个澡。”

  待他算得上有些形容狼狈地关上门后,一直淡定无比的谢安闲突然蹲下了。他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一边笑一边止不住的觉得面红耳赤,脸颊温度急速升高,谢安闲捂着半边脸,另一只手还抓着生煎,弄得满是油。

  谢安闲庆幸地想,是不是和沈诀缘分未尽?

  三天前谢安闲来沪上谈生意,此前投资的唐韶齐的文艺片最后将将收回成本,不能算成功,他来为了拉拢另一个合作伙伴,接触光华传媒的管理层。

  这次谈生意的对象是朋友介绍的,谢安闲原本以为大家从小接受的教育差不多,三观理应合适。结果到了地方首先被连续放了两天的鸽子,最终对方和他谈天,地点居然约在一个酒吧,理由是给谢安闲庆生!

  忘记了生日的谢总当时就无语凝噎了,好在他想得开,宽慰道,“没关系,酒吧只要开了包厢也能谈,环境不重要。”

  可当谢安闲看到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众十八线小明星还有网红作陪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安慰落空了。

  他憋着一股气,被灌得不省人事,中途好几次想溜,终于溜出来时,被外面夜风一吹,冷暖交替,立时就靠着墙角吐了。

  谢安闲生平第一次明白了立业的不易,只想快点离开是非之地。他气得七窍生烟,脚却软得走不动路,他最后的意识是掏出手机给助手打了个电话,接着便靠墙滑了下去,有人停在他面前……

  居然这么巧遇到了沈诀。

  谢安闲山路十八弯地想了一堆酱酱酿酿的事,最后斟酌许久遗憾地否定“自己酒后乱性上了沈诀”这个可能——哪有人被睡了还能去晨跑的——没能早起拍两张床照,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正当胡思乱想地起劲,根本没心思追忆往昔的时候,谢安闲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了自己意识还清醒时打给助手的电话,连忙扑到床边捡起手机。

  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谢安闲大喊一声卧槽啊,也不顾别的了,连忙先充电。一连串的微信未读、短信还有来电铺天盖地,有助手的,也有谢嘉树打来的,还有平时管他去死都不吭声的谢正则。

  他斟酌了一下,给助手回了条消息,大意是昨晚被朋友接走了,让他不要担心。然后深呼吸一下,想着怎么也要跟家里人说一声。

  解释完来龙去脉后,失联一整夜的谢安闲果不其然被大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诀换了身衣服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谢安闲没骨头似的趴在床上打电话,态度极其敷衍,另一只手端着装豆浆的塑料杯子,然后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懒散地说:“我还健在呢,昨天为了拉个投资差点没被灌死,要不是我男神从天而降……”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诀一概不知,因为某个久别重逢的称呼,他在谢安闲看不到的角度笑了起来。

  谢安闲冲着手机吼了句“我信号不好哎呀听不见风太大”之后干净利落地挂掉,又旁若无人地喝了一大口豆浆,侧眼瞥见沈诀,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他仿佛第一天看到沈诀那样,五官微小的变动,显出一种手足无措的紧张,偏偏还要保持刚才的轻松气氛,或是短暂性遗忘了此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赌气的话。沈诀一言不发地等他先说什么,平时聒噪的谢安闲却闭嘴了。

  相顾无言的沉默,谢安闲七零八碎地想了好多东西。

  比如沈诀怎么还大发慈悲地把他捡回来,说好的人生信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比如他持久地没能问出口的那句,“你为什么对我好”;比如要不还是把之前的话自己吃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谢安闲怎么想都不对,索性当了逃兵。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自己裹了起来,露出个一头凌乱的小卷毛。

  沈诀:“……哪里不舒服?”

  谢安闲苦情地说:“大哥放话,等我一回到京城就打断我的腿。”

  沈诀暗自好笑,不能表现出来,强行严肃道:“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总算打开了个话匣子。谢安闲暗自摸摸鼻子,心有余悸地想果真装可怜是世界上最好使的招数之一,遂添油加醋地把合作的“朋友的朋友”坑自己一把又把人灌到烂醉如泥的事说出来。

  最终谢安闲没忍住把一直的疑虑问出来,厚脸皮强装成无辜诚恳的模样:“谢谢你昨天帮忙,我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深知自己仿佛酒品不太好,也模糊地记得有一个绮丽的梦境。

  沈诀的表情有一刻失控,随后镇定自若道:“没有。”

  谢安闲纯良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不再说话了。心里却想,个屁,你耳朵红了。

  青天白日下,仿佛任何伪装都无从遁形。谢安闲不是个好演员,他只得尽量避免多说多错,眼看着沈诀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模样,却还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谢安闲慌了。

  他和沈诀能遇见实属意外,而此前的所谓“诀别”在现在看来简直如同小孩子赌气。谢安闲不知道沈诀有没有当真,可看不见他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沈诀打开衣柜找外套,他今天要和烁天的一个高层见面,商讨接下来的发展定位。突然听到后面有人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他放下外套转过身去,脊背靠在了墙上:“晓得了,想我陪你过啊?”

  那双平日里总看不懂情绪的深邃眼睛这会儿正含了笑意,眼角稍稍吊起,立时就温柔得春风化雨了。

  谢安闲美得找不着北。

  什么别撩我,见鬼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家哥哥,深度纯情【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