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安闲永远也忘不了刚到沈诀住所的那个下午,一场雨自北向南地席卷了整个城市。等到偃旗息鼓之时,他们窝在沙发上,听了许久的雨声,亲昵地靠着彼此,说些无关紧要的悄悄话,气氛宁静安稳。

  谢安闲手不老实,忍不住在沈诀领口腰际撩拨两下。一开始,对方还装傻,而后身体起了诚实的反应,把谢安闲压在沙发上吻到情深处,门铃火急火燎地响起。

  沈诀和谢安闲都愣了一下,他连忙起身,整理了散乱的衣襟,然后跟谢安闲比了个手势让他别衣衫不整。

  门铃响的不耐烦,沈诀终于若无其事地开了门。

  唐韶齐提着一袋外卖:“大哥,楼下遇到龙虾外卖小哥了,他说你不接电话,我就顺手拿上来。……啧,你白日宣淫呢?”

  沈诀原本还强装镇定,被他一句漫不经心的玩笑话闹了个耳朵通红。唐韶齐和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隔着沈诀的肩膀朝屋里看,险些下巴都掉到地上:“……谢、谢总?”

  手中拎的外卖盒子被沈诀轻巧地夺过去,然后唐韶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送客了。他扒着门缝,满脑袋问号的疑惑脸,沈诀推了一把他肩膀,紧接着扯开这人的爪子,“砰”的一声,关了门。

  盒子里的小龙虾还冒着热气,麻辣味无孔不入,迅速蔓延。

  沈诀干咳两声,朝谢安闲说:“一起吃吗?”

  这下做什么的兴致都没了。谢安闲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赤脚跑到餐桌边就坐,乖巧地等吃,看到盒子里一片让人食欲大振的红彤彤竟然全是清一色整齐的小龙虾后,纯良地说:“男神,我不爱吃这个。”

  沈诀瞥他一眼无情拆穿:“是不爱剥皮吧?”

  谢安闲嘿嘿嘿,心想这人为什么老是能火眼金睛。

  沈诀没数落他,从厨房里拿出两只碗来,拨了一半白米饭给他后,一言不发任劳任怨地剥虾。自己一个没吃,起先的那几个全部扔进了谢安闲面前的碗中。

  “哇这待遇,”谢安闲感叹,“还有第二个人享受过吗?”

  沈诀冷哼一声,决心了不让他得意:“有,沈谣。”

  谢安闲:“……你好歹骗我一下让我高兴点,会不会谈恋爱啊。”

  这次,刚剥出的虾仁直接被塞进了他的嘴里,谢安闲猝不及防被投喂,呛得好险没吐出来,说不上是先激动幸福还是抗议差点噎死。

  沈诀还是没什么表情:“我不会骗你。”

  谢安闲:“……谢谢你。”

  当夜自然留宿沈诀家。谢安闲原本想谦虚一下“我订了酒店”,他怕以沈诀的情商,那人真的说出“哦那我送你过去吧”这种话,像只鹌鹑一样闭了嘴。

  不像C城那个临时居所,上海的这套小公寓里头设施齐全。不仅有好多游戏,阳台上放了台跑步机,电视柜边吊了两盆绿植,各处小细节也格外精致。空间布置得人模狗样,充满了居家气息。

  于是谢安闲仿佛提前透支了后半夜的懒散,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和沈诀一起打WE11。到了深夜被催着去洗澡,一头卷毛湿漉漉地出来,沈诀系了个滑稽的围裙,靠在厨房的门框问他:“吃饺子吗?”

  围裙影帝。谢安闲两眼放光,不是因为饿,而是沈诀这幅貌似要下厨的模样,当即稍息立正地表态:“吃!”

  毛巾还搭在头顶,他打了个哈欠,旋即蹭到厨房里,贴着墙站在沈诀旁边,目不转睛地看他下厨,仿佛第一次见新奇事物。沈诀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单手持漏勺子在锅里搅了一个来回,另一只空余的手便优哉游哉地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头。

  谢安闲连忙镇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似真似假地抱怨:“你干嘛老摸我头,这么熟练没少揉别人吧?”

  抬眼比划了下178和187不容忽视的差距,谢安闲无语了一阵。他不由得想起之前,立刻睚眦必较:“你弟呢?你也没摸他头?”

  沈诀正盛水饺,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说:“沈谣……他觉得摸头会变矮。后来大了,本身我和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亲近。”

  这仿佛是盖棺定论他就是特别的唯一,谢安闲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他并非把沈谣当情敌,而是潜意识里觉得,倘若比他更重要一点,可能会真诚地感到幸运。

  最开始,沈诀对沈谣实在太好,在谢安闲斤斤计较的喜欢里,多少受到这层关系的影响,给沈诀温柔居家的形象加了分。他有种很莫名的单方面“情敌”感,设身处地去想,他也是家里老小能理解,可就是不开心。

  不过现在倒是无关紧要了,沈诀话都说得那么明显。

  沈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谢安闲没接话,他忙着盛水饺,也默契地错开了这个话题,神经大条并不觉得有什么。碗边烫了一下,沈诀条件反射抬手捏了把自己的耳朵:“好了,不知道你吃多少,和我盛得一样多。”

  他点点头,两个人就在厨房里,也不挪地方,直接靠在流理台边。沈诀搬了两个凳子来,谢安闲笑:“我还是第一次在锅边吃饭。”

  沈诀:“自己在家的时候,我过得比较糙。想着你不是一直嚷嚷要习惯嘛,就别装模作样了……快尝尝,应该还可以,之前做的功课说这牌子好吃。”

  咬了一口水饺,谢安闲感叹:“好吃——虽然是速冻。”

  另一个人无声地笑起来,给谢安闲敲边鼓:“先跟你说好,我大学就开始自己做饭,但手艺真的不行,平时也就吃吃速食做点家常菜,咱俩以后过日子,三餐我照顾你,但可别觉得我就能安心做家务。”

  谢安闲大手一挥:“没事儿,男神你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赚钱养家就好。”

  沈诀:“……什么?”

  他大概没听过这种奇葩言论,或者没想到有人会大言不惭地拿着不稳定收入还一副挥金如土样,显得十分震惊。

  谢安闲说得开心,等过足了嘴瘾,才想起两个人之间仿佛自己还处在食物链底层,不由得后知后觉地羞愧起来。于是整张脸都要埋在碗里,仿佛吃的是人间美味,需要集中精神,不然就是糟蹋珍馐一般。

  因为食物腮帮子又鼓了起来,沈诀笑看谢安闲,觉得他和那只微信头像上的松鼠越发像了,于是凑过去在那团鼓起来很可爱的地方亲了一口。

  这水饺大约是加了糖,谢安闲心不在焉地嚼,不然怎么会这么甜。

  原本应该发生些什么的夜晚,因为谢安闲的长途跋涉,又没骨头似的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打游戏,累得不行。夜宵吃饱喝足,谢安闲打着哈欠往床上一躺,枕头沾头五分钟就陷入了沉眠。

  这一夜过得尤其短,又显得格外长。谢安闲爱赖床,多做梦,睡眠质量很不好,回笼觉恨不能睡到下午,又因为做梦,早上醒来会困。

  枕头下手机轻轻一震动,谢安闲睁眼醒了过来。他好几年来第一次有了“已经睡饱”的念头,再闭上眼想和周公谈天说地,奇迹般的无济于事。于是谢安闲无聊地翻了个身,双手一伸,径直环住了旁边的人。

  他以为沈诀还睡着,大逆不道地去搂他预备一亲芳泽,结果手刚放上去,便被握了个正着。还不容谢安闲回过神来,背对他的某人一翻身,搂过他肩膀,两个人霎时靠的很近,沈诀的声音就在他头顶。

  “闹钟吵醒你了?”

  谢安闲脸一红,语无伦次道:“没、没有……我睡醒了,几点了?”

  沈诀:“六点半,我去晨跑,你要一起吗?”

  谢安闲:“……”

  这是沈诀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生活习惯,谢安闲脑子里仿佛一团浆糊,思绪转不动,理智更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积灰。沈诀见他没反应,以为默认了,手掌轻轻地拍了拍谢安闲肩膀,想亲他一下,近在咫尺却收了回去。

  谢安闲问他怎么了,沈诀翻身坐在床边,揉了揉眼:“我没刷牙。”

  ……哦,洁癖强迫症。谢安闲几乎忘了他男神是个处女座所有毛病的集大成者,无奈之下抱着被子躺了会儿,也跟着起床了。

  最终谢安闲没能和沈诀一起去晨跑,懒散惯了的生物钟并不能接受早上六点半就起床开始一天的新生活,刚刷完牙换衣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开始集体叫嚣罢工,谢安闲肩骨痛眼皮沉,短暂的清醒后迅速的累了。

  他对沈诀说:“我还是不去了,太困。想躺一会儿。”

  沈诀挑起一边的眉毛,伸出两指,精准地抓住谢安闲的鼻子:“早起傻一天,去睡吧。待会儿给你带小笼包吃。”

  如蒙大赦,谢安闲赶紧谢主隆恩地跪安,去和大床交流感情了。

  晨跑沿着既定的路线转了一圈,江风微拂,吹面不寒。大都市仿佛刚结束了前一夜的灯红酒绿,在黎明前小憩片刻,紧锣密鼓地苏醒过来。冒着热气的早餐铺,中学生骑着车溜过的铃声,还有绵软的方言——

  沈诀买了小笼包,哼着歌拎着早餐走出电梯,见家门口蹲着个人。

  唐韶齐看见沈诀后,有气无力地扶墙站了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早餐买这么多啊,我也要吃。”

  沈诀:“没你份,喝风去吧。……你在我家门口干嘛?”

  唐韶齐:“找你倾诉。”

  沈诀上下扫了他一遍,几乎要把这人所有劣迹斑斑的黑历史都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警醒自己,这才断然道:“我不听。”

  他拿钥匙开门,丝毫不理会朋友的哀嚎。沈诀这人,有时候不近情理得几乎刻薄,而他却未必真的绝情,唐韶齐跟着蹭进去时,沈诀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唐韶齐把他这儿当自己家,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我被人甩了,你能不能有点人道主义精神?”

  然后他预备哭惨,顺手去拿茶几上的小笼包,被沈诀一筷子抽在手背上:“手拿开,那是我留给小谢的。”

  顿时,唐韶齐什么苦都顾不上诉了,八卦道:“你俩真在一起了?”

  “嗯,我挺喜欢他的。合适的话,不出意外就他了——”沈诀说完这话,见唐韶齐一脸的“卧槽”,忍无可忍道,“怎么,不行啊?”

  话音未落,唐韶齐挤出一个从里到外都淌着坏水的笑:“谢总,你起来啦?”

  沈诀一回头,谢安闲估计是被吵醒的,眼还没睁开,正靠着墙装死。见了谢安闲要死不活的样,沈诀很后悔地想,“我能收回刚才那句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rs昨晚JJ一百遍 大早上爬起来存稿 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