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玄幻奇幻>纯爱派>第149章 游子-6

安德烈打来电话的时候,洛斯看了一眼艾森的房间。已经三天了,这位少爷只吃过一份布丁,洛斯本以为他在睡觉,但某天进去帮他关窗户,发现他只是睁着眼躺,把洛斯吓了一跳。

“他怎么样?”“不怎么样。你觉得能怎么样?”

安德烈打电话说等下会把东西寄过来,让洛斯收一下,洛斯不怀好意地问安德烈要不要跟艾森说两句,安德烈叫他给艾森找点吃的。

洛斯挂了电话又去看艾森,圣子他走出房间下了楼,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直挺挺躺到了沙发上。洛斯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艾森照旧放空眼神看天花板,双手叠放胸前,好像个木乃伊,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等快递送达,洛斯去门口搬了几个箱子进来,放在了门口。他又走到沙发边看艾森。“你睡了吗?”

艾森的声音有种熬夜的沙哑。“睡不着。”

“都这样,分手都这样。”洛斯拍拍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下意识瞥了眼窗外。其实洛斯应该提醒艾森,该走了,最近天气时而狂风万里,时而艳阳高照,这就是预兆,再往下时空震荡得只会更厉害。但怎么说,厄瑞波斯在失恋,有些话不大好直接讲。

“刚才是谁?”

“……快递。”

“送什么?”

“……”

艾森移动眼珠子,焦点落在洛斯身上:“什么?”

“就……一些分手的东西。”洛斯不自觉地,声音越来越小。

艾森啧了一声,指指自己的额头:“给我弄点凉的敷一下。”

洛斯听完站起来。“你怎么了,发烧了?”

“不是,气得发热。”

“……”

洛斯回来在艾森额头上放了个冰袋,又听见艾森指挥:“把箱子拆一下,摆出来我看看他有什么要还我的。”

“……有必要吗?”

“叫你去你就……咳咳……去。”

洛斯把箱子拖过来,开始在地上摆:一只会变成正方体的圆形钟、一条无限伸缩的领带、几套昂贵的西装、那个会读脑的领夹音乐播放器、能变成炸/弹的烟花棒、64面的且会骂人的魔方、一盆会下雨的多肉植物、一颗危险的微型太阳、一枚有毒的戒指、一把能打开所有门的钥匙、一盒能变成真人的象棋、一块能吸不停的海绵、几双形态各异的限量版AF1……

艾森打断他:“就这些?”

洛斯看着艾森气冲冲的样子,斟酌着回答:“他应该不会私扣什么吧……”

艾森噌地一声站起来。“他没有全还给我!”然后自己因为起身太快,原地懵了两秒,才夺门而出。

洛斯坐在地上点烟,悠悠叹口气。

这地方被安德烈装修得不错,有条外梯通二层,不必经过一层。艾森蹬蹬迈上二楼,和正要外出的佩吉对视了一眼,佩吉愣了愣,艾森完全没留心自己的反应,但他起身下意识地皱紧眉,很挑衅地哼了一声。

他冲上楼,咚咚咚地拍安德烈的房门,只几下门就被人打开。安德烈看见他,露出很愧疚的表情,或许安德烈自己都没注意到。

“你没有全还给我!”

“……”安德烈想了想,“你给我的卡,在小箱子的最里面,我没有花,我装修这里的钱……”

“我不是说那个!”艾森向前走,安德烈下意识向后退,给他让路。“狗呢,把我狗还给我!”

安德烈顿了下,captain从房间里摇着尾巴跑出来,在两人的脚边欢快地打转,转到第五圈发现气氛不对,坐在了两人中间。

安德烈低头看看captain,又看看艾森:“你要他吗?”

艾森挑起眉毛:“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要?”

安德烈蹲下来把他抱起来,递给艾森,艾森没有伸手接。

“他是这条时间线的。”

“我知道。”

安德烈只好又放下captain,打开门,艾森头也不回地抬腿走出去,captain跟了一步,又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回望安德烈,安德烈把他抱出门口,吻吻他的小脑壳。“去吧,艾森会照顾你的。”又轻声说,“你要陪着他喔。”

艾森站在楼梯口,也不看他们。

captain舔舔安德烈的脸,跟在艾森身后走,走走又回头,艾森并不转身看,安德烈关上了门。

艾森下了几层台阶,才转头看captain,captain摇起尾巴,跳到艾森同层的台阶,汪了一声。艾森叹口气,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继续下楼。

他下了外梯,看见一楼门口等着的佩吉。

佩吉端着一杯热茶,抿抿嘴,看起来很不自然,有些束手束脚,似乎酝酿了一下才对着十步开外的艾森打了个招呼:“你好。”

艾森看看她,转身离开。

洛斯看着艾森抱着狗进门,摇摇头,把第二根烟按灭。

“真的?”

艾森把狗放在地上:“真的!我的东西!”说着一脚踹开卧室门。

captain无辜地坐在地上,转转脑袋,然后跑到了洛斯身边,趴了下来。洛斯摸他的脑袋,笑着问他:“你是只快乐的狗对吧。”

captain叫了一声。

洛斯给狗撸毛,摸着摸着回忆往昔:“狗,我们以前下面还烤狗吃……”

他手下的狗毛蹭地一下硬了很多。

“Easy,Easy,我现在已经不吃了。”

***

洛斯晚上起床喝水,captain正在客厅中央安睡,他摸了两把狗,就打算回去,在楼梯口看见了通往天台的门没关,犹豫了一下,上去了。

秋风凉,细雨在空中飘,高楼凌绝顶,城市尽在脚下,万家灯火通明,从南到北,河上渔火斑斓,贯通东西,艾森坐在高台上,发丝飞舞,雨幕中身影缥飘渺渺,在抽一根烟,烟尾跳着暗淡的火。

洛斯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高得骇人。

“你不会要跳吧?”

艾森没说话,叼着烟转过头,摸了一把头发,露出干干净净的漂亮的脸。然后他倏地站起来,在风中晃了几下,看得洛斯一阵心惊肉跳。

他张开手臂保持平衡,然后一步一步沿着狭窄的高台走,高台不过手掌宽,他堪堪踩稳。洛斯向后退退,看着他摇摇晃晃,走得很快,越走越快,有点疾步的意思,恍然生出几分自由自在的味道。

“如果你想用这个威胁他,应该现在打电话,外面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又哭又闹加上吊,挽回男人三绝招。”洛斯也拿出烟来抽,“光跳是不行的,只缓解了自己的焦虑,但达不到目的。”

艾森在这种极限快速行走中咂摸出了某种乐趣,他说:“我没有目的,我不求人的。”

“也是。”洛斯点上烟,趴在高台上看艾森,“又厌烦承担这么情绪了吗?”

“你好吵。”

“对不起。”

艾森停下脚步,小雨打湿他薄薄的衬衫,隐隐绰绰勾出他身体呼吸起伏的线条,和世界相比,他确实高挑颀长,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他整个斩断。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弹弹潮湿的灰,夹在手指间。

“我睡不着。”

洛斯托着下巴看他,这个角度往上看,艾森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有几分消瘦的迹象,分手不是天崩地裂,但艾森一张白纸,什么都是天崩地裂,所幸他有这么张脸,不然谁会在乎他的七窍玲珑心,多少人也都这么过来了。

“都是这样的吗?”艾森问,“与其说悲伤不如说是愤怒,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不甘心,我觉得整个人被否定了,这种……挫败感。”

“被分手,确实会这样。”

艾森打不起精神,他很久都没睡,他躺在床上睁着眼,想很多很多事,无论白天黑夜都睡不着,但归根结底好像只有两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所有的事项通通归到这两个问题下,反复地问,反复地没有结果,他被这些无聊的“爱不爱”折磨的时候,安德烈大概早已免疫,自小就不激动,更不提丰富情史练就的好本事;他也吃不下饭,吃几口,似乎就饱了,口中一股腻,好像再吃就会吐,他身体的一切反应都慢下来,也不大愿意动脑,或许是失眠的后遗症。

“我讨厌这一切。”

洛斯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喜欢我吗?我以为他喜欢我。”

洛斯没回答,反而说:“不然很多事情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他能尽最大的努力平稳落地了。”

艾森皱起眉头:“你为什么帮他说话。”

“……”洛斯吹口烟,“我只是想说,艾森,爱情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就没那么重要。”

洛斯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陪着艾森渡过失恋,就像他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现在守在门口。

艾森在感冒,又发烧,根本就不醒。

于是这房子的角落里爬满了魑魅魍魉,窥视着等一击取了圣子的命。洛斯的咒虫堪堪守着门,他的血向四面八方流去,为这个房间划出一道屏障。

洛斯坐在艾森房间门口的地板上抽烟,看着血从他的胳膊里流出,偌大的房子里没有灯,闪电在窗外飞舞,偶尔闪过几张恐怖的脸,吸血鬼在屋外张牙舞爪嘶嘶地叫,狼人在窗外高山上嚎,群声一片,地龙在土地翻滚,光滑黏腻的千足鬼不知死活地撞过来,又被屏障烧成灰。但是屏障缩了几寸。

洛斯不是不想动,他很累。六天了,他没什么力气了。

他看着又一只白毛狗咬破屏障的一角,而后烧成红色,哀嚎着滚作一团,无数幼虫从那里挤进来,苦笑了一下。

千算万算,一个恶魔绝对想不到会为了保护厄瑞波斯而死。

洛斯把烟拿出来,按在地上一道灰暗的线上,那线猛地燃起白火,一路烧过去,沿着线直达破洞,聊胜于无地驱赶扭动的虫,然后潦草地补了一下屏障。

更大的威胁在门外,有个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用头撞门,发出婴儿一般凄厉的喊叫,房子地动山摇,洛斯重新抽出一根烟。

他注视着剧烈摇晃的门,心里却很平静,他不停地回想起一片金灿灿的花田,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孩在上面散步,天空湛蓝高远,空气凉爽清新。洛斯咬着烟,在想他成为恶魔前,是那个男的,还是那个小孩子呢?这个记忆是他的吗?

而后门轰地一声倒下,一张硕大无朋的脸探进来,伶仃的手臂如两跟竹笋,一前一后埋进来,那丑陋的脸上泛着黄脓的眼睛转到了洛斯身上,接着那猩红大口露出了个笑容。

洛斯啧了一声,食尸虫,死在它手里,有够脏的,这家伙吃东西靠吮的,很恶心。

食尸虫又迈进一只小手,不知道为什么停了。

洛斯愣了一下,就看见那东西被什么人从后面一枪爆了头,脑子里无数的蠕虫爬出来,紧接着一根燃火的骨头从后面掷来,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

这骨头烧起来似乎不得了,屋内的一切妖魔鬼怪死的死,逃的逃,短短三十秒就清了个干净。洛斯仔细嗅了一下,这是艾森骨头的气味。

他撑着墙站起来,远远望见门外西装的一角,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洛斯站了一会儿,接了杯热水,进了艾森的房间。

艾森在睡觉,从头到尾没醒过。洛斯把药融进水,把水杯放在他床头。这时艾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眼窗外的闪电,又转头看洛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我感冒了吗?”

他声音嘶哑。

洛斯说:“没有。睡吧。”

艾森疲倦地合上眼睛,洛斯擦干净杯面上自己流的血,然后出了门。

***

过了十几天,雨还是在下。

安德烈睁眼躺在床上,转头瞥了眼表,凌晨三点半。他把手臂放在额上,叹了口气。或许艾森早点离开还好一些,这样他不用一直想,分手应该彻底一点,以一方远走高飞为标志。

他得去吃点药。

但他没有动,身体很累,但睡不着,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有点吵,十分钟前刚有人来清理垃圾,叉车的声音轰轰隆隆,发动机响个不停,现在好了一些。他想起自己没有锁门,应该锁门,这样假如有人游荡到这里,看见一扇锁了的门,就会再游荡远去。但他这几天都没有锁门。

他睁着眼看窗外,一盏昏黄路灯的光被树枝挡了挡,影影绰绰照进来,栏杆上停着一只黑色的鸟。安德烈有点胃疼。他想让艾森尽早离开,去远艾森的航,这才算结束。

他听见有脚步声,他出了口气,闭上了眼,又睁开,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然后走过客厅,来到他卧室门口,拖着脚步走了进来,带来一阵凉风,一阵潮湿的、黏腻的空气。有个身影在他床边沉下去。

安德烈转过头,看见艾森低垂的头,这个湿漉漉的人手臂搭在他床边,却不抬头。安德烈伸手碰了碰艾森沾了雨的头发。很神奇,他们相遇的时候,艾森是一阵轰隆隆的热烈春风,在安德烈身边停留,兑了烟酒和苦愁,现在他是一阵绵延万里的浩荡秋雨,安德烈觉得心脏绞紧。

艾森说:“怎么办?”

安德烈支着手臂侧起身,他的手摸了摸艾森冰凉的脖颈。

“你比我大这么多,经历过那么多,我是不是小题大做?”艾森的脸隐匿在黑夜里,灯光只照亮他的肩。

安德烈吻他冷冰冰的嘴角:“我很抱歉……”

“我可以接受这个,但我该怎么做?”

安德烈盯着他,饱含柔情地告诉他:“都会过去的。对你来说,‘我’会过去的。你前程远大。”

艾森这时才抬起头,安德烈只看着他就万千柔情与痛苦涌上心头,这张漂亮骄傲的脸平添愁绪,苍白的嘴唇紧闭着,深邃的绿眼睛如同宝石,闪耀着痛苦的光芒,见过了浩瀚的宇宙与时间,也见识了绵绵的花前与月下,从今以后这些都不再属于安德烈。

艾森握住安德烈的手,雨水从艾森的指尖滑进他的袖口,艾森说:“你知道,你让我心都碎了。”

安德烈手缩起来。

艾森从地上的箱子里抱出熟睡的小狗,放在安德烈身边,艾森愣了愣,又看向艾森,艾森吻吻小狗的脑袋,放开了手。他把为安德烈做的领夹也放在安德烈手心。“现在把我的歌也都送你,这个我不想再带着了,本来也是给你的。”

安德烈握紧了手里的领夹,看着艾森站起身,那股带来的外界凉气更加明显,有水珠滴滴答答地坠在地上,艾森高大的身影在他床上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他下意识伸手去碰,碰到了冰凉的外套。

“你说得对,我前程远大。安德烈,再见。”

安德烈看着他走出去,把颤抖的手放在床上,脸贴在熟睡小狗起伏的肚皮上。艾森离开了,留下他空荡荡的院子和房间,一片连绵不散的潮湿,或许春天永不再来。

艾森走下楼梯,在一楼的门口看见了穿着睡衣的佩吉,她似乎总是一脸担忧,为什么人操着心。

她拿了把伞,等在门口,她朝楼上望望,又小心地问艾森:“孩子,你没事吧?下雨了,拿把伞吧。”

浑身湿漉漉的艾森看了一会儿她。

然后他苦涩地笑了下,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小雨中。

***

艾森和洛斯在四点离开了这里,因为东海谷已经洪水泛滥,再待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他们俩在艾森的中转站休息,艾森放首大提琴独奏,喝杯红酒,坐在吊椅上,让两个机器人给他举遮阳伞,看自己造的百万米大瀑布。

直到一把枪顶在他脑后。

欧石南绕到他面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全副武装的人。

艾森并不怎么惊讶,他仍旧因失恋疲惫,他盯着欧石南,两人很久都没开口。

而后艾森放下酒杯,说:“噢,押沙龙……”

欧石南彼时尚不知道为什么艾森这么讲,但他并不在意,他冷冰冰地开口:“艾森巴特莱冯爱得莱德,你现在被中央时间线联盟逮捕,请起身。”

艾森缓慢地眨动眼睛。“有我在,他们也敢叫自己‘中央时间线’?”

“你定义你是中央,我们定义我们是中央,你毕竟也不是谁的神,说了不算。”欧石南示意,周围人的枪口齐齐指向艾森,他重复一边,“请起身。”

艾森懒洋洋站起来,让周围的机器人把百孔□□关上。

“艾瑞卡,你倒是入乡随俗。假如我不投降呢,你要跟我开战吗?”

“你会跟我走的。”

艾森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然后他看见了众人身后的洛斯,洛斯转开头。

艾森举起手道:“那好。”

欧石南把一个白色的手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告诉他:“请你带上这个。”

艾森拿起来,手铐的边缘沿着他的手腕向上爬,如同木乃伊的绷带一样将他整个人包在里面,形成一个专为精神病人打造的束缚衣,紧紧限制了他的双手和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要直接送我入葬?”

接着他的嘴也被缠上,只剩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扫视众人。

欧石南让人让开一条路。“送你去你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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