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一度的佛罗伦萨当代艺术双年展, 终于在达巴索古堡拉开序幕。

  施慕程此次有四幅系列画入展,为了准备这四幅作品,耗费了他大量时间和精力, 后期的一段日子几乎没日没夜的关在家里,反复修改调整。要不是被晏遂安这个预备役假男友盯着,一日三餐肯定是不会好好吃的, 觉也是不会好好睡的, 更别说有亲热的时间。

  被强制分居了近一个月,每天只有趁着送饭的时候,看一看,顶多亲一亲, 晏遂安敢怒不敢言。

  开展前一晚, 施慕程主动敲响晏遂安家的门, 来给他送展会门票。

  门打开,小画家在晚风中笑得灿烂。

  只对视了一眼,刚进家门的下一秒, 火花四溅, 迫不及待在院子里就亲上了。

  两双脚步皆凌乱, 一路踉踉跄跄,踢翻了门口的绿植盆栽, 蹭歪了入户玄关处的人身狮面画像, 撞翻了客厅的落地阅读灯, 发出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晏遂安忍着后背的刺痛, 如愿把人压在沙发上,灰色真皮沙发深深塌陷下去, 承载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原本捏在施慕程手里的画展门票,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掉落在沙发边角, 他甚至忘了,自己原本只是来送张票。

  衣服都被揉乱,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锁骨,晏遂安低头在上面烙下一片印迹。

  施慕程双臂揽在他的颈侧,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情/欲,分明在说着干我。眼看气氛愈演愈烈,只是晏遂安的手刚探进宽大的T恤下摆,就被按住。

  “今天不行。”施慕程压低着嗓音说。

  他是真的怕了某些人的禽兽行径。明天开展第一天,老教授势必要带着他见好些人,别说休息,恐怕要站一整天,今晚说什么都不能为所欲为。思及至此,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哎,我票呢?”

  刚想起身找票,就被晏遂安按回沙发上,“只撩火,不负责灭,那怎么行?”

  刚吻完的嘴唇泛着盈盈水光,些微的肿着,施慕程笑了一下,“谁说撩了就得负责,就不负责,报警抓我吧。”

  唇瓣被晏遂安大拇指指腹重重压过,手指临摹着他好看的唇形,来回摩挲着,逐渐由粉色变成滴血般的红。

  继而施慕程听到耳廓边传来带着魅惑的声音:“那就再想想办法。”眼神逐渐由清明变得迷离。

  嘴唇和口腔,都因为摩擦而灼热无比,甚至带着点刺刺麻麻。施慕程意识到,自己这一趟送票上门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简单整理后,被掉落在沙发脚边的门票终于被想起。找了好久才找到,票面上沾着一些不明物体......

  施慕程不敢相信地凑近鼻尖闻了闻,浓浓的咸腥味,皱起眉彻底崩溃了:“什么鬼,怎么溅到这里了!”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始作俑者。

  晏遂安笑疯了,从他手上抽走门票,“这么盯着我看干嘛,没准是你的。没关系,擦一擦,还能用。这是一张世上最特别的门票,独一无二,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老毛病又犯了,张嘴就来,吹一吹情怀,价值就能噌噌翻倍,倒跟卖画卖艺术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纸巾擦拭后票面留下一块深色痕迹,那的确是爱的印章。

  第二天清早,施慕程很早就去了展会现场。因为可以预见的,他白天会很忙,没有时间作陪,特意交代晏遂安下午晚一点再过去,结束后可以一起吃晚饭。还神秘兮兮地叮嘱,让晏遂安穿正式一点。

  下午三点,特意搭配过收拾过的晏遂安走出家门。

  永远不会出错的白衬衫,搭配面料剪裁都上乘的黑西裤,衬衫下摆束进裤腰里,腿又直又长。不是正式的礼服衬衫,纽扣被解开两颗,袖口被挽起至手肘处,露出紧实的小臂肌群,带着一块复古银色鹦鹉螺,腕间和颈侧都特意点过香水,是施慕程最爱的雪松混合玫瑰味。

  秋季的佛罗伦萨,化身为徐志摩笔下诗意的翡冷翠。整个城市都弥漫着文艺气息,随处可见的艺术氛围是这座古老城市镶了金边的世界名片。

  在随心浪漫的街头音乐中,晏遂安拐进路边一家花店,选了一束鲜花,纯白色奥斯丁玫瑰,亦如纯粹的少年,最衬他的小画家。

  晏遂安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张全球限量只此一张的门票,即使脸皮厚如他,在工作人员检票时都心虚了一秒,生怕被闻出个好歹。

  整个展会都是世界一流的顶级视觉盛宴,饶是晏遂安这样的外行人,都能感受到布光和分区的讲究及用心程度。大面积留白的环境布置,尽可能凸显展品,使之醒目惹眼。

  晏遂安逛了一会,没找到自家小画家,甚至很没用的连自家小画家的作品都没找到。发了条信息问施慕程在哪里,现在忙不忙。

  本来对这些艺术就兴致缺缺的他,干脆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来,等着。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年长的意大利老者领着位少年,少年穿着与晏遂安不谋而合的白衬衫,不过搭配的是牛仔裤,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走来。

  每走过一处展品前,他们都会驻足停留很久,先是老者激扬慷慨地发表一番言论,然后将话题抛给少年,少年游刃有余地接过话题,说出自己的见解。举手投足皆是大人模样,一点也不像那个会撒娇会耍赖很粘人的小朋友。

  随后人群里皆是赞赏,甚至还有人带头鼓起了掌,少年羞赧地低下头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晏遂安这才找到一点熟悉感,这不是他的小朋友是谁。

  施慕程抬起头,越过人群,与晏遂安对视,表情瞬间亮了,绽开明媚的笑颜,继而有些孩子气地踮起脚尖向他招手。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转身看过来,皆发出八卦意味明显的起哄声。

  听了一下午的艺术讲解,早就熏陶地有些免疫了,再精贵的精神食粮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见到打岔的八卦个个很来劲。所以说,八卦跟艺术一样,也是不分国界的。

  有人说:是你朋友吗?好帅啊。

  有人说:应该是男朋友吧,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甚至有人说:快过去啊,学习哪有谈恋爱有趣。

  在艺术之邦,有着对性向更开放的包容和尊重。

  施慕程被起哄得脸颊微红,然后在老教授的点头应允下跟大家告别,匆匆向晏遂安跑来,拉着人就走,身后响起的起哄声更加肆无忌惮。

  自然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十指紧扣着,是什么关系就不用多说了吧。

  晏遂安明知故问:“说什么了,怎么还脸红了?”

  “没什么?”施慕程别过脸去转移话题,“看过我的画了么?”

  将军......

  晏遂安表情一僵,老老实实回答:“没找到......”

  施慕程退开半步,从头到脚地打量起他,“那你干嘛来了?”

  晏遂安被凌冽的目光临池了一遍,有些委屈起来。

  天地良心,施慕程画的过程中就遮遮掩掩,每次他来送饭都是被画布好好的挡起来,他根本连画的是什么主题都不知道。更何况一展馆的画,对他来说都长得差不多,从这么多作品中能认出什么不同来,不是艺术生,也的是半个行业内人士吧......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啊,你不比画重要吗。”

  勉勉强强蒙混过关的程度,施慕程心情很好地没有继续追究。带他去自己的画前。

  一整面纯白色的展示墙上,灯光打下来,照在一字排开的四幅画上。

  前两幅水墨丹青,色彩少,画面留白也多,是冬天的田野,茫茫一片。

  后两副是油画,色彩明艳,画面满,是春天的百花齐放,灿烂鲜活。

  四幅画无一例外,都在最下方有看似潦草的人物剪影,其实仔细看能看出端倪,是花了心思的。

  前两幅剪影分明是施慕程自己,第一幅孤零零,是有些丧,弓着背的背影。第二副虽然也是一个人,但看向右侧的脸上分明微笑着,第三幅的剪影是晏遂安,经典的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直到第四副,是两个人并肩而行,向更远处走去。

  的确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程度。而晏遂安也被这四幅画深深触动着。

  属于施慕程的清朗少年音响起:“法国有位印象派画家,叫莫奈。他画过一副塞纳河上的日落,举世闻名。但是他自己说,永远也画不出看到的那一刻的日落。因为落日的光分秒都在变幻。”

  他自嘲笑了一下,继续说着:“我一直沉浸在这种对逝去的事物无法抓住的悲观中,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永恒。无论亲人还是朋友。”

  晏遂安正要出口反驳,被施慕程眼神示意先听他说完。

  “直到......遇到你。你那么好,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在经历过人生最痛的痛以后,在一次又一次想要放弃想要结束之后。上帝可怜我,为了给我活下去的希望,才派了你来,你是他给我的补偿和安慰。”

  顿了很久,施慕程才弯起嘴角,看着晏遂安:“十八岁说永远很可笑,太轻飘飘,而我这次想要抓住,不然我怕自己会后悔,失去这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介意,有一个年龄比你小很多,脾气偶尔也很坏,有时候还会睡不着,更早的时候还需要看医生吃药才能情绪稳定的男朋友,那我们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