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啦小说网>耽美小说>夏日长【完结】>第93章 夏日暴雨

  一场暴雨席卷城市,骆海冒着雨赶到医院。

  他浑身湿透,顾不上旁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眼光,在医院走廊里奔跑。有人被他撞了肩膀,咆哮着骂他“神经病”。

  他知道他来晚了,几经纠结,煎熬无比,左右挣脱不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所以他还是来了。

  病房里焕然一新,所有乔荆玉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当然也包括那个人。

  乔荆玉已经走了。

  但他还不死心,问正在病房里打扫卫生的阿姨,“这间病房的病人,那个小卷毛,已经走了吗?”

  好像只有听见别人亲口说出的答案,他才能彻底死心。

  清洁阿姨看向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对,那孩子已经走了,刚走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走的时候那男孩子一直哭,他爸妈怎么哄都不行。”

  那男孩子不肯走,说是要等什么人,不管他爸妈怎么劝都不肯离开。后来是她们要进来打扫卫生,看到他们一直不走,出言提醒,他们一家才走了。

  乔荆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家,打开骆海住的那间客房,客房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骆海的东西都搬走了,大概走之前还打扫了房间,所以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乔荆玉皱着眉,扶着床边的书桌慢慢蹲下来,在看到这空荡荡的房间时,他好像心脏也跟着缺失了一块。

  他觉得医生根本没把他治好。

  骆海太狠心了,说走就走,就连一句话都不肯给他留。哦,他留了。风雨兰到了花期,我把它还给你。

  这盆风雨兰对他们而言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骆海把风雨兰还给他,是不是就觉得能和他两清了?

  可是骆海,你欠我的那些甜蜜和欢喜又该怎么还?乔荆玉在心里质问着,却蓦地想起,昨天在医院他话到嘴边又忘记的那句话,他本来想说的是:骆海我喜欢你。

  这句你知我知却从未言明的话。

  如果昨天把这句话说出口,那么骆海会不会留下来,至少不会走的那么干脆?

  乔荆玉就像逃离一般,离开骆海住过的这间房。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风雨兰放在床头,躺在床上默默看着。

  江博臣和乔珍当然不敢让他自己待着,两人轮流在房间里看着他。乔荆玉就那么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似乎在用他的沉默对抗着一切。

  一连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接连几天的夏季阵雨终于过去,雨过天晴,一扫阴霾。

  赶着天朗气清,乔家准备了一场家宴。

  这场家宴主要是为了庆祝乔荆玉出院,这一回算死里逃生,因此家里老人十分重视。两位老人家担心孙子大病初愈,身子骨弱,不宜见客,就没请太多人,主要请了家里最近的几户亲戚。

  一大早,乔珍开车带着乔荆玉赶往姥姥姥爷家。

  江博臣坐在后排,陪着儿子。

  虽然是乔家的家宴,他跟乔珍已经离婚,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这种场合,他还是不愿意缺席。

  乔荆玉被他妈妈打扮的精致帅气,但是脸色很臭,从出门就没说过话。

  江博臣叹了口气,“儿子,你就跟你妈妈出国吧,学业可以先放放,权当散散心,要是喜欢那边的环境,想在那边读书,就留在那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关于送孩子出国的事,江博臣已经不敢说的太强硬。他们家的教育理念向来是夫妻同心,不能产生分歧,但是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爸爸,我不想出国。”乔荆玉垂下眼睛,“你们想把我和骆海分开,所以才想送我出国。”

  这几天妈妈已经跟他说过出国的事,但他几乎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让他出国是手段,让他和骆海分开才是目的。

  江博臣都不知道怎么劝了,“儿子,反了,是你要出国,所以才必须跟他分开,你们要是不分开,你愿意出国?”

  “不愿意。”乔荆玉说,“不管是出国还是分手,我都不愿意。”

  “那你愿意和妈妈分开?你妈妈以后久居国外,你不想她?”江博臣问。

  乔荆玉愣住,眼睛里一下子有了泪,他像是崩溃一般,“爸爸,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不明白。”

  他的世界一直很简单,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选择?他任性又固执,只是想要有爸爸妈妈和骆海的生活,但生活中的所有事并不是都会围着他转。

  江博臣又说:“再说你和骆海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不拦着,你和骆海之间也有别的阻碍?他父母应该还不知道你们的事吧?你难道希望,他刚和父母相认,就因为你们的事情和父母产生矛盾?”

  乔荆玉闻言抬起头,颤着睫毛看向爸爸,他好像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一下子被戳中了痛处。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原来这么复杂,明明只是他和骆海两个人的事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干涉?

  “爸爸,为什么长大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复杂?”乔荆玉问。

  江博臣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的问题,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儿子的世界一直很简单,复杂的是他们这些大人。

  姥姥姥爷家今天很热闹,乔荆玉一进门就被大家围住嘘寒问暖,但他疲于应付,只跟几位长辈打了招呼,就躲到楼上去了。

  乔珍和江博臣不放心,就也跟着。

  他们一家最先碰见乔横,乔横一看这个架势,就感觉不对劲儿。

  乔荆玉在中间,他爸妈在他身后左右,这怎么看都像是押着犯人。

  乔横善心大发,跟乔珍和江博臣打完招呼,顺势把乔荆玉搂住,“我带他去见几个朋友,都是年轻人,吃饭的时候再给送下去。”

  乔珍也不好拒绝,只说:“医生还让他静养,你别带着一群人胡闹。”

  乔横说:“放心吧。”说着就把人拐进自己房间。

  “你是不是被你爸妈限制行动了?”俩人一进屋,乔横坦白问道。

  乔荆玉愁眉苦脸,“倒也不至于,就是不让我出去找骆海。”

  此刻看见乔横,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哥…”

  “打住吧您!”乔横一退三步远,立刻躲开他的糖衣炮弹,“您还想让我活着进家门吗?今天这么多人,您老要是不见了,我爸妈不得扒我的皮?”

  乔荆玉说:“那你跟我一起走呗,你难道忍心看着最爱的弟弟为情所困吗?”

  乔横说:“我忍心,我心如磐石,我郎心似铁。”

  乔荆玉说:“我看你是狼心狗肺。”

  楼下,乔珍和江博臣正陪着老人说话。

  二老还不知道乔荆玉和骆海的事,但今天打眼儿一瞧,就知道这孩子情绪不对。

  姥姥问:“你们家最近没什么事儿吧?我怎么看着乔乔不开心啊?”

  乔珍解释道:“没有,妈你放心吧,他好着呢。他就是不喜欢出门见客人,你也知道的,人一多他就臭脸。”

  这倒也是,姥姥知道乔荆玉这个毛病,又想起骆海,随口提起来,“怎么不见你们家借住的那个孩子?他没跟着一块过来?”

  因为乔乔跟那孩子关系好,她还挺喜欢那个年轻人。

  江博臣说:“妈,这事说来话长,那孩子已经回家了。”

  姥姥问:“他不是家里没亲人了吗?回老家去了?”

  江博臣说:“他找到亲生父母了,他父亲还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孩子也算苦尽甘来。这事情说来话长了,总之,这孩子当年是被人当街抢走的,现在被认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这确实是好事。”姥姥说,“就是他搬走了,乔乔要难过了,他们感情多好呀。乔乔现在也做完手术了,乔珍你什么时候回去?这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要不然接到我那里去?”

  “妈,我想带乔乔一起走。”乔珍说。

  老太太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这是女儿的决定,她不干涉,只是问:“那乔乔怎么说?他愿意走吗?他那么大了,你们可得把他当成个大人来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包大揽。”

  这时姥爷也说话了,“你妈说得对,孩子大了,就要学会放手。别看乔乔平时小孩心性儿,但他骨子里很有主见,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乔珍听了这话,只是心里叹气,爸妈还不知道江博臣他妈去医院里闹的事。她那么大了,这些事也不想爸妈知道。

  一直到吃中午饭,乔横和乔荆玉都没出来。

  饭菜端上桌,乔珍去敲门,喊两个孩子吃饭,敲了好久,屋里都没人回应。她没办法,只能找备用钥匙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屋子里哪儿还有人?

  两个人都不见了。

  大夏天,中午十二点的太阳能把人晒化。

  乔横戴着墨镜开车,副驾驶坐着他弟弟,“我说,这是我第二回 带着你越狱了,你以后要是不好好报答我,你真的没良心。”

  乔荆玉顾不上说话,眼睛牢牢盯着前方的车屁股。

  前面那辆路虎是陆问景的车。

  他们出来之后先去了学校,发现骆海的宿舍已经清空了,接着想去陆问景家里,但突然想起来,并不知道陆家在哪里。

  乔横查到了陆问景公司的地址,他们原本是要堵陆问景,逼问骆海的下落,但正赶上陆问景中午回家吃饭,就顺势跟上了。

  前方那辆车的司机很警觉,大概早就发现他们在跟着,几次想甩掉他们。幸亏乔横车技还算可以,隔着几辆车跟着那辆路虎,一直跟到别墅区。

  这地方安保很到位,到了小区就不让他们进了,乔横的车被拦下,乔荆玉连忙下车,跟在路虎后头喊“陆叔叔”。

  路虎缓缓停下,陆问景从车上下来,看到屁股后头的小卷毛,“我当谁呢?原来是你跟我一路。”

  乔荆玉顾不得寒暄,直接问:“叔叔,骆海在家吗?”

  陆问景回想起,那天儿子淋得浑身湿透,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一看那个情形,还以为失恋了,想试探着问问怎么回事,但骆海什么都不肯说。

  当天晚上,儿子发烧,迷迷糊糊喊乔荆玉的名字。

  陆问景问:“我把乔荆玉给你找来?”

  他却说:“别告诉他我在这里,他要是来找,就说我出远门了。”

  现在看来,不是失恋,而是这俩人闹矛盾了。

  陆问景决定不趟这趟浑水,就按照骆海的话说:“他不在家,出远门了。”

  “他去哪儿了?”乔荆玉。

  这个…骆海没交待,陆问景也不敢瞎说,就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乔荆玉一听这话,嘴巴撇了撇,一脸要哭的样子。

  陆问景不忍心了,“你能不能跟叔叔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发生矛盾了?”

  “没怎么,叔叔再见。”乔荆玉转身走了,上了乔横的车。

  他倒是很想一股脑把他跟骆海的事说出来,狠狠冲击陆问景一下,看他什么反应。但他不敢。陆问景会不会觉得,是他先招惹骆海的?

  回到车里,乔横说:“我觉得陆问景没说实话。骆海才刚回到家,爹妈找他那么多年,他不可能说走就走,还连去向都不说,这还是人吗?”

  “你才不是人呢。”

  乔荆玉这时候也没忘了维护骆海。

  “哥哥,怎么办?我不想回家,我回到家,我爸妈会不会把我关起来?”乔荆玉很担心,“电视剧里那些棒打鸳鸯的父母都是这么干的。”

  “你想什么呢?”乔横说,“他们要是关你,你就跟你姥姥打电话,我们来救你。”

  “哥哥,你真好。”乔荆玉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现在全世界只有乔横最理解他。

  整的乔横还挺心虚,毕竟当初他可是第一个发现的,还威胁过骆海。后来改变看法,也是因为,看到骆海对乔乔挺深情的,尤其是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那种心疼和爱护,肯定是装不出来的。

  陆问景回到家,家里十分安静。

  陆夫人坐在客厅里看书,陆问景走近,指了指楼上儿子的房间,低声问:“今天怎么样?还没出过门?”

  “没有。”陆夫人摇头。

  “他吃饭了吗?”陆问景说。

  “早饭给送进去了,午饭我等着你呢。”

  “等我干什么?他那么大个子,现在肯定饿了,以后午饭不用等我,快让人盛饭给他送上去。”

  “我还想着你去喊他下楼,咱们一起在餐厅吃呢。”

  “我喊?”陆问景有点怵,“要不你去?”

  “你怎么不去?”陆夫人推拒。

  儿子最近几天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去他眼前晃悠。最后两人小声商量一番,还是陆问景去。陆问景叹了口气,“你以前不是买过一些育儿书吗?还有儿童心理学什么的?改天找找,拿出来,咱们都学学。”

  陆夫人鄙视道:“你有毛病吧,孩子都多大了,还育儿呢。”

  不过怎么跟儿子相处,确实还需要摸索。尤其是他们家这个孩子,太深沉了,其实很有距离感,太近了怕他不适应,远了又怕孩子觉得不亲。

  陆问景上楼喊儿子吃饭。

  骆海正在录视频,面前摊开一本教材,好像是微积分,见他进来,便把设备关了。

  陆问景说:“你妈让我喊你吃饭。”

  骆海“嗯”,就这一个字,别的话没有。

  陆问景想到今天被跟踪的事,说:“你和乔荆玉闹矛盾了?他今天来找我了。”

  骆海这才有点反应,“你怎么说?”

  “我能说什么?就按你说的说,我不给你们这些小孩断官司。”陆问景拧了拧眉头,“不过我跟你说,乔乔这孩子那么好,你可不能欺负他,就算他有什么小毛病,你也得多包容他,知道吗?你要是连这么好的朋友都不要,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跟乔乔有什么事就说清楚,有什么矛盾就摊开讲,就算打一架也无妨,当然对那孩子你不能下重手,关键是要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这一番话说的,太偏心了,旁人听了都不知道谁才是他儿子。

  偏偏骆海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是他不坦荡,没当面跟乔荆玉说分手,是他不敢。

  在他们两个的故事里,他当了逃兵,是他对不起。

  乔荆玉是个渴望爱又怕失去的人,他靠近他却又离开,是他的错。

  午饭后,陆夫人看着儿子上楼,听丈夫说起那个小卷毛跟了一路的事儿。

  她听完直皱眉,“问景,我总觉得,骆海和乔乔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陆问景随意道:“他们是闹矛盾了。”

  陆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忧愁,“恐怕,这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

  夫人的话像有弦外之音。

  夫妻多年,观夫人神色,陆问景立刻意识到不对,“你是说…”

  他本能地不敢相信,“不可能。”

  陆夫人说:“你年轻时也有一些好兄弟吧,你想想,你跟你最好的朋友,也像咱们儿子和乔荆玉那样相处吗?”

  “那肯定没有啊。”陆问景说,“我跟朋友们哪有那么形影不离?就咱们儿子对乔荆玉,我看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我跟哪个好兄弟也没这样过,也就是对你…”陆问景脱口而出,下一秒直接石化,“好家伙,这两个兔崽子!”

  他立刻就要上楼,“我问问他去!”

  “你冷静点。”陆夫人抓住他的胳膊,“现在都是咱们的猜测,你贸然去问,别再把儿子吓坏了。万一咱们猜错了呢?”

  “那怎么办?怎么验证验证?”陆问景着急道。

  陆夫人就比较冷静了,“再观察观察吧。”

  “不是,你是怎么注意到的啊?”陆问景很好奇,“我怎么没发现?”

  “我如果不告诉你,你们这些直男能发现什么啊?”陆夫人心烦,倒不是因为儿子的取向,而是担心他们现在这个状态,怕不是乔乔家里不同意?

  “你说我那么直,咱们儿子为什么不直呢?”陆问景嘀咕着。

  陆夫人:“你有完没完?”

  陆问景:“好,我不说了。”

  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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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问景:乔乔有点小毛病,你也得包容

  骆海:一时有点不知道,到底谁是亲儿子

  陆问景:我那么直,咱们儿子为什么不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