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岁近日越发郁郁寡欢。

  临近婚宴。

  他肢体愈加疼痛。

  护士说他要修养三个月, 不能剧烈运动。

  陈郁岁应了声,结果第二天竟然就强忍着痛意下床,恰巧被前来的宴无疾撞个正着。

  宴无疾一撒丫子, 赶忙上前搀扶住他。

  皱眉不解:“你这是做什么?你这骨头断了, 最好不要动。”

  他一伸手,陈郁岁那口陡然撑起来的气,全卸了,虚弱地靠在他身上。

  陈郁岁今天的身体状况, 比昨日稍微好上一点。

  脸上已经消肿不少, 只有些淡淡的淤痕,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依旧吓人,伤势总体好转。

  陈郁岁回他:“我想去看看我父亲怎么样了。”

  他怕父亲突然醒过来, 再听闻这一切的噩耗,怕他坚持不住。

  宴无疾把他扶回病床上, “这个时候你先担心你自己吧, 医生说你至少有卧床休息一周,才能下床走动。”

  病情虽然好转了些。

  可是陈郁岁的精气神却一下子丢失不少。

  现在一眼看上去特别憔悴,眉眼间有种黛玉的病弱美感。

  看得宴无疾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喜欢。

  恨不得把陈郁岁抱在怀里亲上两口。

  他这么想着,也便是这么做了。

  宴无疾搂住少年伤势轻弱的部分,叭叭两口亲在了陈郁岁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蛋上。

  吓得少年瞪大了双眼。

  呆若木鸡不敢动。

  闻着他近在咫尺的淡淡苦药味。

  要是别人, 宴少爷早就把对方踢十里地开外了。

  可换了少年,他只觉得陈郁岁连身上的药香都这么好闻。

  宴无疾吸猫似的深吸了两口。

  极度痴迷。

  他怀中搂着少年。

  小声在他耳边同他商量:“结婚日我定在了半个月后,正好是吉日。奶奶没有异议,只是她说要等婚后才会帮助陈氏集团。”

  见陈郁岁没什么反应,他又道:“那天你只需要走个过场就行, 不要喝酒,也不需要一一敬客人。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不能这么大动干戈。”

  陈郁岁对于其他的没有任何意见。

  唯独在集团这件事情上,他艰难开口:“不能稍微提前些吗?你知道的,公司已经快拖不下去了。”

  宴无疾放开少年,坐在床边看着他。

  一脸无奈,“这是我争取到的最大的宽容结果了。”

  陈郁岁眉心拧成了川字,愁容满面。

  这个要求若是放在平时肯定不过分。

  可是眼看陈氏集团要倒闭了,再拖半月,恐怕里面一个员工都没了。

  还要被数百的员工起诉官司。

  陈郁岁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宴无疾从果篮里拿了个橙子在慢慢的剥。

  他在家里说话不算数,陈郁岁不愿意,他也没有办法撼动祖母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

  陈郁岁再次开口:“或许我们把时间再调的近一些呢?两天后行不行?”

  宴无疾剥橙子的动作一顿。

  他把橙子放在一边,不可置信道:“你的身体,你觉得你两天后可以参加一场婚礼吗?”

  陈郁岁点点头,“我可以的。”

  “你可以个屁。”宴无疾忍不住爆粗。

  他实在是不理解少年,这个公司就这么重要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

  他母亲都卷款跑了。

  他又何必在乎这个岌岌可危的公司。

  陈郁岁视线垂落在自己苍白的手指上。

  没有说话。

  态度却很坚决。

  宴无疾犟不过他,在病房里唉声叹气了半天。

  终于是起身出去跟祖母沟通去了。

  陈郁岁的病房门口站了两个保镖。

  是宴无疾找的人。

  保镖不仅是保护他的安全。

  也限制了他的自由。

  他连起身想要上外面透口气都不行。

  美名其曰保护他。

  陈郁岁在这间病房待久了,心口越来越闷。

  唯一有个好处是。

  伙食跟前段时间比,好上百倍。

  宴家私厨当日做好的饭菜,遣人特意送来。

  陈郁岁有些忧愁,可是抵不上饭菜的香气。

  好多天没进过油水了。

  他克制不住的放开吃,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了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想去走走。

  看了眼外头站着的两个保镖,他又偃旗息鼓。

  只能继续躺在床上。

  这两日麻药的劲过去了。

  伤口是止不住的疼。

  有时候疼得狠了。

  陈郁岁都恨不得拿水果刀桶自己一下。

  他对疼痛的敏感度比较高。

  好在忍耐度也高。

  虽然疼,但能忍。

  他自从那日下午宴无疾出去之后。

  就没见再来过。

  不知道商量的如何了。

  这已经他被打的第四天。

  关于其他人的消息他一概不知。

  这个病房像个监狱,手机时常没有信号。

  而且许向知任务的进度还没有做完。

  他怕结婚后,再去做许向知的任务是难如登天。

  想要联系他出来,又因为带伤在身,况且出不去。

  陈郁岁艰难的打消了联系许向知的计划。

  这天。

  陈郁岁正躺在床上晒太阳。

  一通未知号码的电话打了过来。

  恰好是为数不多有信号的时候。

  陈郁岁自然接了。

  手机听筒却没传出任何声音。

  少年把手机凑近了耳朵,甚至开了扩音。

  电话中仍是没有任何人声。

  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听。

  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陈郁岁顿时把手机拿远了些,清了清嗓子。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打错了?”

  对面还是没有人说话。

  陈郁岁有些莫名其妙。

  “不说话挂了。”

  对面才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慌忙阻止,“别挂。”

  陈郁岁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疑问道:“顾言之?”

  “是我。”

  陈郁岁不想和他说话,口吻染上了些厌烦。

  “有什么事快说,没事就滚远点。”

  顾言之被他重重地伤到。

  忍不住开口祈求:“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上次冒雨等了你一夜,烧到今天才好。期间我反反复复梦见你,一会儿梦见你我和好了。一会儿又梦见你我此生再也不相见,痛心疾首到想要去死。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他这一番真情剖白。

  陈郁岁冷淡的哦了一声。

  语气没有起伏的问:“然后呢?”

  顾言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支支吾吾不敢说。

  一直在重复他的话。

  “然后……然后……”

  陈郁岁附赠了他一个金字良言。

  “滚。”

  说着就要挂电话。

  顾言之听出他意思,又忙道:“等等。”

  陈郁岁不耐烦极了,根本不想再哄着这位大少爷。

  “等个毛线啊。”

  顾言之在对面哽咽了下。

  能清楚的听到声音变了调,一字一顿,“你怎么这么狠心。”

  陈郁岁仅仅回了句:“我又没求着你爱我。”

  说完,这次是彻底挂了电话。

  留顾言之一人听着挂断的声音发疯崩溃。

  顾言之绝望的攥紧了手心。

  任由指甲嵌入皮肤,留下一道道月牙似的血痕。

  他最近听到传言,说是陈郁岁要和宴无疾结婚了。

  他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他想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陈郁岁的态度又再次狠狠伤害了他。

  让他甚至没法问出口。

  在第五天。

  宴无疾终于出现在了病房中。

  看起来事情是解决好了。

  表情是极其放松与得意的开心。

  他坐在床边,对着陈郁岁这美若天仙的脸蛋。

  又照例拿起一旁新鲜的脐橙剥着。

  他望着陈郁岁好透了的脸道:“我这两天在家可是受了苦。”

  陈郁岁明知故问,顺着他的话说:“怎么了?”

  “为了哄老太太开心,我简直把十八班武艺都用上了,还是不够,就差我给她老人家当牛做马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

  眉目传情。

  陈郁岁意会到他的意思。

  用手摸摸他的脸,安慰道:“辛苦你了。 ”

  宴无疾的本意是想让陈郁岁亲他一口,不过……

  少年摸了一下也行。

  他满意了,接着道:“然后我就给她老人家跪下了,跪了一整夜。她才同意。让我们后天在圣彼得教堂举行婚礼。”

  老太太信基督,是忠诚的基督徒。

  对于此,陈郁岁没有任何问题。

  反而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个事情上。

  他继续问:“那老太太是如何谈公司一事呢?”

  宴无疾把切好的橙子叉一块递到陈郁岁的唇边。

  冲他眨了眨眼。

  在男人的威逼利诱下,陈郁岁主动吃了这块橙子。

  宴无疾冲他笑了笑。

  “祖母是说后天婚礼开始,便派人手去陈氏集团开始着手联合。”

  陈郁岁心中的大石头如今总算是重重的落地。

  他深深地呼出去了一口气。

  感觉身上重担瞬间轻了。

  他感谢宴无疾。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你才好。”

  宴无疾笑。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光是口头上的感谢吗?”

  陈郁岁听懂他的暗示。

  但是不想主动亲他。

  便装傻冲愣。

  好在宴无疾念他有伤在身,并没有多欺负他。

  只是跟看大宝贝似的,越看越喜欢。

  又忍不住在陈郁岁白嫩的脸上叭叭地亲了两口。

  陈郁岁尬笑着目送他出门。

  然后强撑着身体去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

  把一张脸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搓了一顿。

  凉水浸在皮肤上所带来的清醒感。

  让他更是用力愤恨地闭着眼把脸搓到发红。

  不搓下一层皮不停手的架势。

  用力之大,看着肉疼。

  等他再次抬起头,脸上的皮肤已经搓到溃红。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陈郁岁的身子倒是能下地撑一会儿。

  后天转眼间到来。

  一大早就有化妆师进病房来给他整理妆造。

  因为陈郁岁是男生。

  基本上不用化什么装。

  主要是换个衣服鞋子,带腕表,以及做个头发等等。

  一套流程下来。

  差点把陈郁岁累死。

  造型师问他怎么样。

  少年已经气喘吁吁的说不出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