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行是一个机构的名称, 以一把锋利精悍的冷匕首徽章闻名整个星际。

  古往今来, 永远都有这么一群不受政府控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的人,起初只是在各自的国家活跃,大航海时代后变成了世界性的联盟, 大舰队时代打通了各大星域之后更是在整个宇宙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凝聚成一股强悍的独立于政府的武力集团。

  用大众化的说法, 就是所谓的雇佣兵。

  不留行的创始人据说是古地球东方裔的一脉,所以叫了这么个古朴的名字。里面的人自称自己是无踪客,在宇宙之间来往自在不留痕迹,时而被政府雇佣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时而被反宇宙团——也就是那群自称“星际联盟”的人拉拢捣毁一下政府的机关。

  没有立场, 随心所欲,是穷人拿命敛财的好去处, 也是富人自负盈亏寻觅刺激的好场所。

  而荆棘花显然完成了从前者到后者的蜕变。

  联邦政府对整个不留行进行全星际的通缉, 但也往往只是明面上做个样子。

  不留行的居所仿造在宇宙中无序移动的虫族和鲲鹏,历代的无踪客都是通过内部推荐才能够获得名号, 进去更是需要不留行的总部留了相应的精神烙印, 然后才能在指定的跃迁点里跃迁到总部。

  宇宙里有一句流传已久的说法:无踪收刃, 有迹亮刀。

  传说不留行的总部大门就是一把打造精良的巨大刀刃, 站在它面前只有真正的无踪客才会刀鞘归刃,敞开大门, 否则变回被大门的万千刀刃削成碎片。

  难以寻觅,再加上联邦政府也时常有求于它,所以并没有赶尽杀绝, 挂出来的统计排行榜也只是给宇宙公民做做样子罢了。

  怎么说呢……就算早就知道安格尔在名字上面对自己有所隐瞒,路伊还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着这样一层身份。

  还是自己主动亮出来的。

  两只凶兽狭路相逢,总有有一个先露出肚皮。

  “死棘。”

  水花在路伊的胳膊上不停地冲刷又顺着重力往池子里淌下,不知不觉把面前的背心全部溅湿了,留下一道道禁欲的水渍。

  荆棘花是在大舰队时代后发现的一种全新物种,迷人带刺,所经之处寸草不生,象征着毁灭、束缚,以及一个彻底相反的意象。

  自由。

  不羁而坚强的灵魂,意喻用自己的血液和灵魂嘲讽命运的折磨。

  大战初期曾有人在战场上动用了这样一种毁灭性巨大的植物,只需要小小一支藤蔓,给予充足的养分,它就能张开尖锐的荆棘无差别地蔓延,毁灭。那一场战争官方的说法是平局,民众被隐蔽了真相,但军校的教材里说的是——荆棘缠绕了整个星球,把上面所有的生命都刺穿身亡,锁死在纵横交错的根茎上。事后被封禁的一首诗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荆棘刺染着战火之地

  于尖刺之中开出红色的死亡之花

  毁灭啊

  毁灭吧

  你终将穿破漫无边际的黑暗

  面向以血色铺就的自由之路

  荆棘花原本是白色的,开出来像是漫天繁星,但结出花骨朵盛开的前提是吸收大量的鲜血,所以常常会染上艳丽的血红。

  而那场战役则彻底点燃了整个宇宙的怒火,事后被归为那场大战的导。火。索之一,史称——荆棘之役。 。

  第二天路伊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安格尔正像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的身上,两个人的四肢以一种及其扭曲的姿态交叠在一起,坚持比路伊之前待的死人堆交叠的程度还要复杂。

  ……倒确实很像是拦路挡道纵横交错的荆棘。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位学会了把刺收进内部,没有时时刻刻亮出来罢了。

  路伊自己睡觉是规规矩矩的,想也不想就知道现在这副场面是谁造成的。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有些奇妙,毕竟这要是放在以前她估计连睡都睡不着,现在被安格尔缠成这样了她还能一夜安眠,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路伊微微侧头,安格尔面对着她,还在睡梦中的她外表看起来极具欺骗性,显得整个人人畜无害,倒的确像个孩子般天真。

  她不禁暗自思忖,难道西洛伊斯的血脉觉醒还附带提高睡眠质量的功效?

  毕竟她就没有见到安格尔哪一天抱着自己睡还失眠的——当然,在达成一致互相防备的初期除外。

  正这么想着,安格尔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暗红色的瞳孔此时有点像是刚刚升起来的晨曦,或者是被霞光染红的卷云,她大大方方地回瞧着路伊,轻轻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尾调带着魅音:“早啊~”

  ……

  关在房间里偷偷躲起来的欢愉只是短暂的,路伊和安格尔面对得更多的其实是长久的压抑和无尽的重复。

  训练,上课,自省,活动,吃饭,睡觉。

  每一寸太阳照射过的地方的都被精心地切割成等份的小块,给每个人、每个任务,这里分配一点,那里多分配一点。

  每一天都成为一个完整闭合的循环圆圈,然后第二天与前一天没有任何不同,无数个圆有秩序地运行在巨大的圆环轨道上。

  重复、重复、重复。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

  某天安格尔在早餐的时候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旁边的路伊头也不抬,“这又是从哪本诗集里看到的东西?”

  安格尔咬了口并不新鲜的软饼,面皮放久了,带着一股难以下咽的软黏,吃起来带着一股诡异的胶质与焦味,实在让人无力去猜想这张软饼的原材料是从哪个食品化工厂里批发出来的合成材料。

  “佚名诗集,虽然其他的诗句听起来糟透了,但好歹有一两句能够勉强入眼的。”

  安格尔闭着眼睛把剩下的软饼卷成一团,配着黑色的重口味酱料三两口塞进嘴巴里,鼓鼓囊囊地像是只松鼠——只不过是一只刚从冬眠里醒来饥不择食的松鼠。

  松鼠好不容易把鼓起来的腮帮子变扁,才发出劫后余生的一声叹息:

  “整个小节是这样的。”她清了清嗓子,想象着这里是一座绚丽而辉煌大气的舞台,声调近乎咏叹。

  路伊始终觉得安格尔念起诗来有着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

  像是在悬崖边上翩翩起舞的独脚舞者,一圈圈地让身体在空中眩晕,随时都有可能从悬崖岸上掉下去,带着一股苍白、脆弱、易碎的毁灭的美感。但脚上的红舞鞋和身上的烈火一般的红色长裙却又给这股毁灭带上一种惊心动魄的壮烈。

  “在太空中没人能听见你的尖叫;而在黑洞里,没人能看到你的失踪。”

  安格尔眼底的暗红烈焰在做着无声的蔓延,像是在宇宙中小行星相撞后静静燃烧等待熄灭的熔岩,寂静而绚烂。

  “我坐在暮色眺望苍茫的时空,如璀璨星河日以继夜相顾无言的沉默。”

  她闭眼,又睁开,红色的荆棘花在烈火之中燃烧绽放。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被无声墨色吞噬殆尽,万千星辰在耳边窃窃私语,我与我爱将在无尽里拥抱新生。”

  刀叉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兹拉——噪音。

  “我想好了。”

  这时候,杰西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安格尔的旁边。

  小丫头低着头,嘴角紧张地抿成一条线,双手搭在膝盖上,不时地攥着膝盖上的衣料,最后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于是腾出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但还是在不自觉的握成拳和自觉地张开成掌当中僵硬的切换。

  杰西卡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这边,狠下心来咬牙说:“我答应你。”

  安格尔勾起一抹唇角,在教官注意到之前迅速压了下去。

  压力使人成长。

  危险让人克制。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成为了最会适应环境的动物。

  “合作愉快。”

  安格尔压低声音,笑着说。

  ……

  黎明在安格尔的巧舌如簧下已经自动担任起她俩的情报贩子了。

  因为是出生在设施内部,再加上年龄偏小,即便是学校内部的人员对黎明都相当放心,有的时候这份信任甚至超出了给予洛克等人的标准。

  比起从外面进来的洛克,从小没有隐私受到全方位监控的黎明自然更加让人省心。

  可是他们往往忘了,越是危险的人才越是需要监控,没有人会把设备资源浪费在边缘星系三五成群的行尸走肉身上。

  尽管如此,黎明依旧在每一个新来到的学员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她和何往宾两个人像是父女,更像是一对合作密切的搭档。黎明负责新讯息的收集,何往宾负责整合成有价值的情报等待某天对此有兴趣的人付出更有分量的东西作为交换。

  而何往宾也因此得以掌握每一个人的需求与脆弱,一步步诱惑新人开始培养他们各自的“小爱好”。

  有爱好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这条工作链条才得以成立。

  这次的两位新人以路伊和安格尔入门级别的格斗技巧教学为报酬,两人几乎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这片死水中任何可能起波澜的风吹草动。

  就在杰西卡给出答复后的不久,黎明在活动课上主动找上门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

  “十天后有出院人员回来的宣讲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岳青竹扔了1个地雷

  醉酌扔了1个地雷 。

  不记得“不留行”这是个什么东西的,请回到13章找答案。

  顺便说明一下,百度告诉我并没有荆棘花这种生物,可的确存在花语。但是不要相信我所写的花语,改编了。

  至于里面出现的诗,一般我都会在文中就给出诗人名字,没有的话就意味着那是我……瞎编的……

  安格尔后面背诵的那首诗前面第一句出自《黑洞不似你所见》的一篇科普文读物,后面是我凭感觉瞎写的,你们随便看看就好。